“如果我不明白，你明白吗？”
小熊林善紧盯着身穿白大褂的林善，“人族是从这里崛起的，你也是从这里崛起的，你从这里开始一路成为人族中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拥有如此天赋的你，真的明白弱小的意义吗？”
“答案其实很明显，你不明白弱小，你明白的只是道理，或者说是你自己的思想，你想要救苦救难，想要拯救人族，这是你认为的正确的事情，所以...从始至终，你都在试图将你的思想灌输给我，认为我就应该按照你的方式行事，你不觉得这非常可笑吗？你只会把我当成了另一个你，从未考虑过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
“我很感谢你能给我力量，真的，如果没有这份力量，我可能在刚穿越到灰雾的那几年，就会被某个伪超凡层次的恶堕杀死，我会像很多普通人一样，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力量，并在不断的失去中发誓，如果有机会获得力量，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抓住，哪怕是和恶魔交易。”
“但不管我怎么做，都是出于我的选择，而不是现在这样，你能明白吗？”
“见到你的时候，我的心里很平静，甚至感觉很轻松，我知道，我该解脱了。”
“或许我的内心深处很明白，我作出的选择，是傻子的行为，我放弃了无数生灵梦寐以求的东西，但那有如何？我只是在追寻那无数生灵有的，而我却没有的东西，那个东西的名字或许叫做自由，又或许叫做自我，叫什么并不重要，他们追求他们的，我追求我的。”
“你虽然给了我力量，但也给了我一段根本不属于我的人生，对于我来说，感谢和怨恨都已经没有了意义，万族、人族和我都没有任何关系，从灰雾开始，我就不再有真正的亲人，我那为数不多的朋友之所以和我是朋友，也是因为你的力量在干预，我本身就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存在，我不想说什么傀儡工具的话，但你应该明白，我就是工具，是不是？”
白大褂林善一脸无奈，“我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人生确实是你自己的，我没有任何干预，如果给予你力量也算干预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超凡，全部都是被干预的。”
“你可以说那段人生不是你想要的，但你不能否认，那就是你的人生。”
见白大褂林善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小熊林善抬手打断了他。
“就这样吧，我知道你还想劝我，就当我累了，当我自私，我已经走不下去了。”
白大褂林善神色变得复杂。
“我先带你参观一下这个实验室，顺便和你说说人族的事情，如果你依旧坚持，一切就按照你的想法来。”
“这几个刻度时的布局，我会顶下来。”
“至少，也要给大伙一个尽可能好的答复。”
“林善，有些话对你来说可能不太中听，但我还是想说。”
“从你诞生开始，没错，你的命运就已经被规划好了，但被规划的只有重要节点，命运中无数的细小分支依旧是你自己走出来的，你和人族早就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说你想活出自己的人生，不想为人族而活。”
“但你从来没有想过，无数人族子民，有谁是真正为自己而活的？”
小熊林善没有立即回应白大褂林善，缓缓迈步向实验室内部走去。
“这就是我和你的不同。”小熊林善摆了摆手，“在我看来，他们全部都是为自己而活的。”
“不管怎么活，活出怎样的人生，哪怕是朝生暮死的浮游，也是为自己而活的。”
“唯独...我不是。”
“我可以为人族而活，也可以不为人族而活，前提是，我的心中有动力，有欲望，有干劲，有感觉。”
“而不是毫无意义地进行着某件事，我甚至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白大褂林善陷入沉默。
他已经明白，常规办法已经无法劝回小熊林善。
它开始缓缓的讲述一段历史。
“人族在得到源界碎片后，以凡人之躯，在虚空中奔波，寻找资源与技术，最终创立了这个实验室。”
“最初，这其实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实验室，以地球上的科技都能造出比这更好的。”
“我们用这些简陋的技术，打开了源界的大门，进入了源界内部，一批批族人葬送在其中，三年内，我们找到了融合源界生物以获得力量的方法。”
“人族开始不断尝试与源界生物共生，初步体验了超凡力量的滋味，之后，我们不断更新实验室里的仪器，将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研究源界生物上，尝试各种体型与源界生物的适配度。”
“后来，源界生物暴乱，它们与人族融合并非为了帮助我们，而是想借助人族的躯体来到虚空。”
“但因为人族的躯体实在太弱，根本无法发挥出它们的力量，这让它们心生不满，开始谋划寻找新的载体。”
“一场来自内部的屠杀后，融合源界生物的第一批人族共生者全灭，最终幸存者不足千人。”
“这一千人，是因为资质太差，无法与源界生物共生，我就是其中之一，你看到的人族先驱，大部分也都是。”
“那一批源界生物没有理会我们这些人，杀光所有载体后，它们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实验室。”
“我们关闭了实验室联通源界的大门，换了一个研究方向，托那些源界生物的福，它们的大批离开导致源界法则力量泄露，整个实验室都受到了影响，所有仪器都被源界法则强化，我们开始改变方针，尝试永运这些蕴含法则力量的仪器创造出能强化自身的东西，两年后，我们发现了高武的存在，人族第一部高武功法‘心光’诞生。”
“以心力护体，变化万千。”
“越来越多的高武功法随之诞生，我们开始修炼，进展神速，不断地完成生命层次的进化。”
“修炼有成后，我们创建了神国，并非你所知人皇创建的那个神国，那个神国只限于灰雾宇宙，而我们当初创建的神国，是虚空级势力，虽然发展的过程极为漫长。”
“有了高武功法，我们已经能在虚空立足，我们不断寻找散落在外的人族，几个刻度时后，遍布虚空的人族开始全民尚武，神国的威名传遍虚空，那时，我们并没有其它想法，只是想在危险重重的虚空中，获得一席生存之地。”
“但人类的造物主发现了人族的异常，它不知为何，开始大肆清扫人族，并非屠杀，而是清扫，身为造物主，它可以随意操纵人族的生死。”
“只有晋升超脱，才能摆脱和造物主的联系，当时人族的超脱者数量并不多，我和几个人再次想到了源界，我们进入源界，并与里面的几头强大源界生物达成契约，缔结出以我们为主的共生体。”
“人族的数量每天都在减少，任凭造物主清扫下去，人族会在虚空中灭绝，我们只能开始想办法对抗造物主。”
“过程暂且不说，最终的结果你也知道，借助共生体和一些外部力量，我们将造物主封印了。”
“除了主要的封印，我们还分割了造物主的身体部位，分别隐藏在各处，这样一来，即便造物主能解开封印，也无法立即恢复到巅峰状态，到时候，我们可以再用同样的方法封印虚弱的造物主。”
“但我们虽然封印了造物主，却忽略了虚空中的其它势力，我们作出弑主的行为，让虚空的许多势力心生警惕。”
“造物主的风波过后，人族开始疯狂的发展扩张，独一无二的高武晋升体系，甚至一度成为虚空的主流修炼体系，人族一度成为虚空历史的缔造者。”
“在这如日中天的发展中，人族早已成为许多虚空大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它们开始担忧甚至惧怕人族诞生最古。”
“过程我不方便详说，结果是，神国与虚空为敌，被打散，人族再次被逼至几乎灭族。”
“我们隐藏起来，想借助源界碎片再次崛起，但这时，来自混沌的外神开始窥探源界碎片，曾经强势的人族，现在每个刻度时都要受到外神的压迫，人族虽然还有许多强者，却都无法直接出手，人族没来得及诞生最古之神就被打散，而外神却拥有数尊最古之神镇压，还有造物主在盯着人族，一旦源界碎片暴露，事情就会走向不可逆转的地步，我们只能在几百个刻度时中，隐藏自己，密谋布局，希望能找到机会再为人族谋一条出路。”
“人族的发展史，大概就是这样。”
“或许我说的并没有多么波澜壮阔，你想要身临其境的看一看吗？”
白大褂林善看向林善。
“不用，我大概明白了。”
“听完这段人族历史，我算是彻底释然了。”
林善轻笑一声。
“再怎么波澜壮阔的人族历史对我来说，都是一场故事。”
“故事里，并没有我，故事外，也和我没有关系。”
“你不想问一些什么？”白大褂林善盯着小熊林善。
“我之前很好奇，人族是怎么获得的源界碎片？”
“也好奇，人族是怎么通过这些破烂的技术开发的源界碎片。”
“好奇高武功法的真正来历。”
“好奇人族是怎么封印的造物主。”
“但现在...我都不好奇了。”
小熊林善长出一口气，“我是棋子，人族又何尝不是棋子。”
“与其当棋子的棋子，不如做自己的主人。”
小熊林善盯着实验室中一个个熟悉的面容。
“我终于...”
“终于，自己做一次决定了。”
小熊林善并没有再继续深入实验室，而是原路返回，穿过实验室大门。
向着无边际的雪地深处走去。
白大褂林善一言不发的跟在小熊林善的身后。
有金色的光辉洒在小熊的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神秘的光芒。
他在笑，笑的很开心。
从脚尖开始，一缕神秘的光芒缓缓升腾。
双脚逐渐变得透明，穿过雪地，却没有脚印留下。
透明的变化开始沿着他的脚踝向上蔓延，双腿也逐渐消失在空气中。
他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
膝盖也逐渐变得透明，随后是大腿和腰部。
透明的光芒继续向上蔓延，林善的胸膛和肩膀也开始变得透明。
他的心跳仿佛与周围的自然融为一体，每一次跳动都带着一种神秘的韵律，与风、与光、与雪地共鸣。
最终，透明的光芒攀上了他的颈部，林善的脸庞也开始变得透明。
他的五官逐渐模糊，变成了纯粹的光影。
小熊林善的身体在夕阳下彻底消失。
就在小熊林善彻底消失的瞬间，白大褂林善出现在小熊林善最后站立的位置上。
他轻轻抬头，仰望天空，漫天的雪花在余晖中纷纷扬扬地飘落，每一片雪花都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如同天使的羽翼，带着梦幻般的美丽与纯净。
白大褂林善的目光缓缓转向旁边，望向那两道来时留下的痕迹。
那是他与小熊林善一同走过的足迹。
小熊林善的目的地是之前的蘑菇房。
白大褂林善不断叹息，他缓步向前，沿着那道熟悉的痕迹，踏上了回去的路。
这一次，雪地上只有一道痕迹，孤独向前。
白大褂林善走到门前的时候，身后那两道一同前往实验室的足迹已经完全被白雪覆盖。
......
“松开了...”
“成功剥离。”
外界，医生轻轻晃动手中的手术刀，刀刃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
床上，林善的躯体静静地躺着，心脏部位被开了一个大口子。
并没有鲜血渗出，只有一圈朦胧的光晕在口子周围荡漾，仿佛在低语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医生的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心脏的口子中伸出，手中捏着一朵已然枯萎的紫色花朵。
那是一朵紫色的彼岸花，花瓣虽然已干枯，但依然保留着它独特的形态。
每一片花瓣都卷曲着，边缘呈现出微微的褐色。
花朵的紫色依旧深邃而迷人，带着一种神秘而哀伤的美丽。
即便在枯萎之后，它的色彩也未曾黯淡。
就在这时，床上的林善骤然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极其深邃。
羊皮纸和羽毛笔快速飞到林善身旁。
羊皮纸上面显现出一行扭曲的字迹：【林善，欢迎回来。】
林善静静地注视着羊皮纸上的文字，他并未说话，而是转头看向医生手中的那朵枯萎的紫色彼岸花。
他的手缓缓伸出，想要拿回那朵花。
然而，医生却敏捷地躲过了林善的动作，轻轻抬了一下单片眼镜，笑吟吟地说：“我没有分割你的任何能力，这朵花，我要了。”
“它没有任何价值。”林善说道。
“它比我的任何一件藏品都要珍贵，你不觉得，它是生命的奇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