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头对上风舒窈目光。
“一起走走？”
“嗯。”
听到嬴弈的提议，风舒窈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只有她自己知道心中藏着的那抹雀跃。
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面对问题，嬴弈深知逃避并不能解决。
和风舒窈之间，到底无法像对待陌生人那般，他也多少感受到对方异样的情绪。
只可惜，嬴弈自认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风流浪子。
一生爱一人，既然已经确认心意，那他的爱只会毫无保留给予虞池羽一人。
仅此一人。
严肃的营区中。
大西北的红日悄然将铁丝网熔成金红糖丝，两人脚步所过惊起一群斑鸠。
趁着将发丝挽到耳后的间隙，风舒窈总忍不住偷看一眼身边的人。
她的作训服第三颗纽扣上映着晚霞，将跳跃的金斑烙在嬴弈肩章上，竟无形添了丝神圣气息，也进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两人身后不远处，某棵大树底下。
“怎么，老赢你不打算上去看看？”
“算了…看着也没什么大事，年轻人的事，我这个做老子的跟着瞎掺和做什么？”
“你呀……”
齐思远指着嬴淮，笑笑没有接着说下去。
嬴淮这个做老子的听到嬴弈出事，聪明如他着急之下一时都找不着北。
确认没事，又跟个没事人一样。
对这个老朋友，齐思远只是觉得太过拧巴。
明明关心，又不肯表露出来。
不过同志这么多年，他也再清楚不过嬴淮心思。
与其说是不肯表露对儿子的关心，反倒不如说是不敢。
干这一行的，他们可以对国家拍着胸脯说上一句问心无愧，但对家人，他们亏欠的太多太多……
嬴淮也不说话，就做一个旁观者，目送两人走远。
感情这东西，剪不断，理还乱，太难。
回想嬴弈还是半大小子的时候，他以为不出意外邻家姑娘就是自己未来儿媳，自家小子则很可能子承父业。
偏偏嬴弈莫名其妙进了娱乐圈，同风舒窈自小青梅竹马的感情也无疾而终，各生欢喜。
人算不如天算。
好在虞池羽他见过，那同样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儿。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虽不怎么喜欢娱乐圈，但嬴淮这个做父亲的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
不过现在看风舒窈这小丫头，反而让他不知如何评价。
嬴淮想想就头疼。
这情情爱爱的东西，即便作为过来人，他也是没过来，只能是让小年轻自己头疼去了……
另一边，嬴弈主动放慢脚步。
发现不远处长椅，带着风舒窈就朝那边走。
嬴弈坐下，风舒窈也跟着坐在旁边。
暖风拂动树梢，从两人身边走过，乱了她的发梢。
只有中间空出的间隙，不再是青春的亲密无间。
遥望天边将沉未沉的红日，她极力克制自己的情感，提醒自己他们的距离刚刚好。
即便再渴望，她依旧保持分寸，没去靠在嬴弈肩上。
嬴弈同样望着天，那双失焦的眼睛映着红霞，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儿。
夕阳无限好。
这时候自家倒霉鬼在身边，这漫天灿烂定然也不及她微微一笑。
看着嬴弈嘴角的笑，风舒窈心底落败感油然而生。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的可怕，不用说她也知道，坐在嬴弈身边的虽是她，但走进嬴弈心里另有其人……
至于那个人，本可以是她。
似乎察觉到风舒窈低落的情绪，嬴弈清了清嗓子。
“你…恐高？”
“……”
风舒窈望着他，怔了怔神，默然点头，眸光悄然黯淡几分。
原来当一个人可以从另一个人心中被清空得如此干净。
说到底，这不都是她咎由自取么？
“我七岁确诊的恐高，每次从太高的地方往下看心就会跳的很快…”
风舒窈回忆儿时记忆，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以前的她被保护得很好，或者说那个阳光少年给予了她太多安全感，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样一个病。
注视嬴弈眼中茫然，她确认对方是真的忘了有关她的一切。
也是，当初那个心里只有她一人的少年，早随着记忆的消散溺死。
遗忘，或许是对她醒悟太迟的惩罚。
只有嬴弈自己清楚，风舒窈说的那些，他压根儿从来不清楚。
作为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他能做的也只有挠头附和。
气氛莫名的尴尬，风舒窈余光再次瞥见嬴弈缠着绷带的手，咬了咬唇，她情不由衷道：
“她…很漂亮，能力也十分不错，有她陪着，你现在应该过得挺开心的吧？”
“嘿嘿~”
提到虞池羽，嬴弈脸上终于出现灿烂笑脸。
“她呀~”
“她就是倒霉鬼一个，能力也就马马虎虎，有时候还特喜欢哭鼻子，纯受气包一个！”
“还好有我在，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呢~”
……
有关虞池羽，嬴弈滔滔不绝，似乎永远说不完一般。
听着他各种熟络，风舒窈反而能感受到前者心情的愉悦。
尤其是听嬴弈说，他和虞池羽在金陵买了新房子，她心脏就不由一紧，隐隐有种撕裂感。
金红暮色下，她一如既往的美，只是忧郁的眼神让这位仙子容颜的人不再那般出尘。
双腿之上，她拳头愈发紧攥。
听着心跳节律加拍，酸涩蓦然涌上鼻腔，此刻的她再也无法忍受站起身。
“嬴弈！”
嬴弈愕然，不明所以看着站起身的风舒窈。
喊出嬴弈名字，风舒窈瞬间又泄了气。
总在关键时候……
似乎她跟嬴弈之间距离总是这样，永远只差那么一点点。
明明近在眼前，又那么遥不可及。
氤氲的雾气泪湿眼眶，惊飞了栖息在刻痕里的美好岁月，一切是那么清晰而模糊，连带眼前的嬴弈。
“嬴弈，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
嬴弈抬眸，对上那双紧张到想要逃避的眸，他的笑一如既往让人心安。
注视他瞳孔中的柔光，风舒窈只觉得灵魂得到解脱。
“其实…我一直喜欢的那个人，是你……”
晚风灌入人间，一丝凉意袭来。
听到风舒窈这话，嬴弈神情没有多大变化，心中早有准备一般。
四目相对，两人就这么看着彼此。
“嗯，我知道的，不过很抱歉啊……”嬴弈笑得从容，没有因为风舒窈亲口说出喜欢自己就表现出窃喜。
淡然起身，他右手轻轻拍了拍风舒窈肩膀，眼神意味深长。
“天，晚了，回去吧……”
话落，风舒窈回过神只有嬴弈背影。
晚风卷起她鬓角碎发，发梢扫过嬴弈留下的余温。
我们总在时光的分岔处选择错误的路口，却要到终点才读懂命运在行走足迹处写下的答案。
选择，即失去……
望着嬴弈的背影，夕阳正从她眼底抽走最后一丝温度，连同最后的话语被风吹散。
那个傍晚，早已随着那束没收下的花一起凋零。
而路灯下，那个背着另一个女孩儿的男孩儿，也早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