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权……默认……”
这四个字在斯特恩的脑海中疯狂回荡，像是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最后的神经。他难以置信地摇头，对着已经挂断、只剩忙音的电话嘶吼：“不！这不是真的！父亲不会……家族不会……”
然而，现实没有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几乎在他与家族通话结束的同时，玉石资本董事会的紧急罢免令，已经通过正式渠道发送到了公司每一个高管和相关部门。
内容简洁而残酷：即刻解除斯特恩·史森明在玉石资本及其一切关联机构担任的所有职务，由家族指派的危机处理小组全面接管。
紧接着，史森明家族对外发布了一则简短声明，与通浪的风格如出一辙的冰冷：“鉴于斯特恩·史森明的个人重大失误已严重损害家族声誉与利益，经家族长老会决议，即日起将其逐出家族，其一切行为与史森明家族无关。”
“逐出家族……无关……”
斯特恩看着屏幕上那则公开声明，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视网膜上。他多年来倚仗的、视为最终堡垒的家族，不仅没有成为他的救生索，反而亲手斩断了他与过去所有荣耀和权力的连接。
他被抛弃了。被他的事业，被他的同伴，最终，被他血脉相连的家族。
接下来的日子，对斯特恩而言，是从云端坠入地狱的具象化。失去了职务和家族庇护，他个人名下的资产在玉石资本破产清算的漩涡中被迅速吞噬、冻结。
昂贵的公寓被收回，私人飞机、游艇被拍卖，银行账户变成负数……曾经挥金如土的金融巨鳄，几乎在一夜之间变得一贫如洗。
没有人再对他毕恭毕敬，取而代之的是债主追讨、法院传票和媒体毫不留情的跟拍与嘲讽。他蜷缩在廉价的汽车旅馆里，头发花白凌乱，眼神呆滞，靠着所剩无几的现金购买最便宜的食物。
往日的意气风发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被彻底击垮、穷困潦倒的老人躯壳。他时常对着肮脏的墙壁喃喃自语，重复着“父子关系…为什么会这样…”，沉浸在那场导致他万劫不复的、迟来的醒悟和无尽的悔恨之中。
就在斯特恩沉入人生谷底的同时，深蓝集团总部却是一派前所未有的“繁忙”与“和谐”景象。
之前，虽然各大科技巨头在“盘古”开源后表达了支持，但深蓝首席技术官霍桑很清楚，那更多是出于对技术的渴望和战略上的顺势而为。
他预计后续的合作谈判将会是艰难的拉锯战，各方都会极力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深蓝作为技术提供方，虽然握有主动权，但面对这些老牌巨头，压力依然巨大。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好几套应对方案，打算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
然而，现实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霍桑有些紧张地坐在会议室里，对面是巨硬公司的一位资深副总裁和庞大的技术、法务团队。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介绍深蓝的合作构想和基本要求。
没想到，他刚开口，就被对方副总裁微笑着打断了：“霍桑cto，不必如此客气。我们萨蒂亚先生特意嘱咐，与深蓝的合作，要秉持最大诚意。”
副总裁推过来一份文件：“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合作框架，请过目。我们愿意开放Azure云最核心的算力资源池，以成本价优先保障‘盘古’生态的开发与部署。
同时，我们将把我们研究院在分布式训练和模型优化方面积累的十年研究资料，与贵司共享。专利授权？没问题，我们可以采用交叉授权，甚至在某些领域，我们可以给予深蓝更优厚的条件。”
霍桑愣住了，拿起文件快速浏览，越看越心惊。这条件……优厚得不像话！几乎是在送钱送技术！
“这……副总裁先生，贵方的条件确实非常有诚意，但……成本价算力，还有核心技术共享，这……贵司董事会能同意吗？”
巨硬副总裁笑容不变：“霍桑先生，请放心。董事会完全理解与深蓝长期、深度绑定的战略价值。我们看重的是未来‘盘古’生态的无限潜力。这点‘投入’，我们认为是值得的，也是必要的。”
而另一边。舒尔茨教授亲自打来了视频电话，态度比之前更加热情。
“霍桑先生！基于‘盘古’架构，我们有几个非常前沿的构想，关于神经网络的可解释性和新一代认知模型……不知道贵司是否有兴趣共同成立一个联合实验室？
地点可以设在贵司总部，主要由深蓝主导，我们研究院投入人员和部分经费，所有研究成果，深蓝拥有优先转化权和知识产权的大部分份额！”
霍桑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阿尔法智控，世界顶级AI研究机构，主动要求来深蓝设联合实验室，还让出主导权和大部分知识产权？
“舒尔茨教授，您……您确定？这似乎……对研究院不太公平？”
舒尔茨教授在屏幕那头哈哈大笑：“公平？霍桑先生，在推动科学进步的伟大目标面前，这些细枝末节不值一提！能近距离与开发出‘盘古’的团队学习、合作，对我们而言就是最大的收获！”
而樱井健太郎社长的代表，态度恭敬得几乎让霍桑坐立不安。
“霍桑阁下，我社经过慎重评估，非常渴望能将‘盘古’架构深度集成到我们的下一代工业机器人和智能产线中。
为此，我们愿意提前支付一笔巨额的技术授权费，并且，我社愿意向深蓝开放我们部分核心精密制造工厂的实时数据接口，供‘盘古’进行自学习和优化！”
开放核心工厂数据？这简直是把自己的命脉交出来一部分！
“社长先生，这……数据安全性和保密性……”
“请完全放心！”樱井代表立刻保证，“所有数据脱敏、加密方案，完全按照贵司的最高标准来！我们绝对信任深蓝的技术和信誉！”
拉吉·帕特尔更是直接，在电话里嗓门洪亮：
“霍桑兄弟！别跟那些老牌公司磨叽了！跟我们星辰合作！我们愿意拿出我们在新兴市场最赚钱的三个业务板块的20%干股，直接送给深蓝！只求一个条件：让我们成为‘盘古’在印国及周边地区的独家战略合作伙伴！怎么样？够意思吧？！”
……
一天下来，霍桑送走了一波又一波这样的“访客”。他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疲惫地靠在椅子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脸上却是一片茫然和难以置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喃喃自语。
他预想中的斤斤计较、寸土必争的谈判场面完全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各大巨头们仿佛比赛般，争相抛出各种优厚得匪夷所思的条件，主动让出各种核心利益，态度好得近乎……谦卑？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
他们不仅想要“盘古”的技术，还主动奉上自己的看家本领、核心资源、甚至真金白银的股份，只为了能与深蓝建立更紧密、更深入的合作关系。
霍桑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清晰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梦。
可这比梦还不真实！
他困惑地挠着头，完全搞不懂这些商业巨鳄们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明明之前还是平等的商业伙伴，甚至深蓝某种程度上还有求于他们，怎么一夜之间，情况就完全逆转了？深蓝仿佛成了他们必须小心供奉、极力讨好的对象？
“难道……‘盘古’开源的效果，真的好到这种地步了？”霍桑只能将原因归结于此，但内心深处，总觉得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这种全方位的、超规格的“礼遇”，背后似乎隐藏着他尚未知晓的、更深层次的原因。
他拿起内部电话，拨通了宋安的号码，他需要向这位始终淡定的老板汇报今天这“诡异”而又“甜蜜”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