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此刻的宋安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扫过霍桑和公关副总裁时，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凝重。
他就像是风暴眼中那片反常的平静区，带着一种定海神针般的力量，让原本慌乱的空间瞬间安静了几分。
“宋先生。”霍桑像是看到了主心骨，立刻站起身，声音里的沙哑带着一丝委屈和急切。公关副总裁也松了口气，迅速将手中那叠沉重的舆情简报递了过去。
宋安微微颔首，没有立刻去看简报，而是先走到窗边，俯瞰着楼下依旧川流不息的城市脉络。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汲取这座城市的力量，也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办公室内，只剩下霍桑粗重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情况，霍桑已经跟我简要汇报过了。”宋安转过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舆论阵地，我们暂时失去了先机。这在意料之外，但并非无法接受。现在，我们需要知道，我们的‘朋友’，玉石资本，在这场戏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口中的“朋友”二字，带着一丝冰冷的讽刺。深蓝与玉石资本的合作曾经是业界佳话，玉石在早期注资，帮助深蓝度过了研发最烧钱的阶段。但随着“深视”技术的突破性进展和巨大市场潜力的显现，玉石资本的胃口也越来越大，多次提出增资扩股，甚至暗示过想要主导公司发展方向，都被宋安以各种方式婉拒。摩擦的种子早已埋下。
“他们……从事件爆发到现在，没有任何主动联系。”霍桑涩声道，“我们的问询邮件和电话，他们也只是回复‘正在关注’，态度非常暧昧。”
宋安点了点头，眼神锐利。“不是他们做的，也必然与他们有关。‘洛厄尔’实验室远在m国，如果没有内部人士提供极其详尽、甚至可能是断章取义的技术细节和研发时间线，他们的指控不可能如此精准、具有杀伤力。”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了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加密线路。
电话很快被接通，宋安按下了免提键，一个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声音传了出来，正是玉石资本的副总裁，斯特恩。
“哟，宋总？真是稀客啊。怎么，深蓝这边风雨飘摇，您还有空给我打电话？”斯特恩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意外，反而有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斯特恩总裁，明人不说暗话。”宋安的语气依旧平稳，听不出喜怒，“深蓝目前面临的局面，想必你很清楚。我想知道，玉石资本作为我们重要的股东，对此有何看法？又打算如何协助我们共渡难关？”
“看法？”斯特恩在电话那头似乎轻笑了一声，“看法就是很遗憾啊，宋总。我们都对‘深视’技术寄予厚望，谁能想到会惹上‘洛厄尔’这样的巨头呢？这知识产权纠纷，可是企业的大忌，搞不好就是万劫不复啊。
至于协助……呵呵，宋总，您也知道，我们资本方，最看重的是风险控制和投资回报。现在深蓝的价值正在急剧缩水，前景不明，我们也很为难啊。”
霍桑在一旁听得拳头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斯特恩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合作伙伴的关切，只有赤裸裸的利益计算和落井下石的意味。
“价值缩水？”宋安淡淡道，“技术的价值在于其本身，不在于外界的喧嚣。‘深视’的潜力和原创性，你我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斯特恩的音调略微拔高，带着一丝嘲讽，“宋总，现在是法律和舆论说了算！‘洛厄尔’的诉讼一旦坐实，深蓝面临的将是天价赔偿和市场禁入！到那时候，再好的技术也是一堆废代码！我们玉石资本投入的真金白银，可不能跟着打水漂。”
“所以呢？”宋安的声音冷了一分，“斯特恩总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斯特恩的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宋总，事已至此，硬扛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我们见面聊聊？总得找个办法，把损失降到最低，对吧？”
电话挂断后，办公室内一片死寂。宋安的脸上依旧看不出表情，但霍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又降低了几度。
约定的见面地点，在一家极其隐秘的私人俱乐部茶室。檀香袅袅，环境清幽，但与即将展开的对话内容形成了尖锐的对比。
宋安只带了霍桑一人。对方，斯特恩则带着一名表情冷漠的法律顾问，以及一位身材魁梧、眼神犀利的随从，气势上已然占了上风。
斯特恩，穿着时髦的意国定制西装，手腕上价值不菲的名表在灯光下晃眼，他靠在黄花梨木的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副胜券在握的姿态。
“宋总，霍桑博士，别来无恙？”他皮笑肉不笑地寒暄。
“斯特恩总，时间宝贵，直说吧。”宋安没有动面前的茶杯，开门见山。
“好，宋总快人快语。”斯特恩放下腿，身体前倾，脸上那点虚伪的笑容也收敛了，“深蓝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悬崖边上。‘洛厄尔’的诉讼，媒体一边倒的负面报道，合作伙伴动摇，投资者恐慌性抛售……这些，不用我多说吧？”
他顿了顿，观察着宋安的反应，见对方依旧面无表情，便继续道：“我们玉石资本，念在旧日情分，愿意在这个时候拉深蓝一把。只要宋总你点头，签下这份股权转让协议，”他旁边的法律顾问立刻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宋安面前，“我们愿意出价1亿m金，收购深蓝集团百分之百的股权。
当然，包括‘深蓝’技术的所有权。这笔钱，足够宋总你和你的团队体面地离场，甚至还能小赚一笔。”
“一亿m金？百分之百股权？”霍桑再也忍不住，猛地站了起来，脸色因极致的愤怒而涨红，“你们这是抢劫！‘深蓝’技术，未来的价值何止百亿！你们这是趁火打劫！”
“霍桑博士，稍安勿躁。”斯特恩轻蔑地瞥了霍桑一眼，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百亿价值？那是在没有官司缠身，没有名誉扫地的前提下！现在，它可能一文不值！我们开出这个价，是承担了巨大风险的！是慈善！”
“慈善？”霍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斯特恩，“别以为我们不知道！这次的事情，背后少不了你们玉石资本的影子！是你们把技术细节泄露给‘洛厄尔’的！是你们在背后推波助澜！”
斯特恩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恢复如常，冷笑道：“霍桑博士，说话要讲证据。诽谤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不再看霍桑，转向宋安，“宋总，管好你的人。我们是来谈生意的，不是来听疯狗乱吠的。”
“你……！”霍桑目眦欲裂，几乎要冲上去，却被宋安抬手牢牢拦住。
宋安的手稳定而有力，他看了霍桑一眼，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霍桑胸口剧烈起伏，最终还是强忍着怒火，重重地坐了回去，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宋安这才将目光重新投向斯特恩，他没有去看那份协议，只是平静地问道：“斯特恩总，抛开这些无意义的争吵。告诉我，玉石资本，到底想要什么？”
斯特恩看着宋安那深不见底的眼睛，心里没来由地闪过一丝忌惮，但旋即被更大的贪婪和掌控感取代。他嗤笑一声：“宋总，到了这个时候，还装糊涂有意思吗？我们想要的很简单，就是‘深蓝’技术，以及彻底掌控深蓝集团。你宋安是个人物，但有时候，人要懂得审时度势，见好就收。”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施舍般的表情，“这样吧，我也不是不近人情。
看在你宋总辛苦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再个人补贴你5千万m金，算是给你的辛苦费。1.5亿m金，买你急流勇退，这笔买卖，你不亏！”
茶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檀香依旧在缭绕，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恶意与贪婪。
霍桑紧紧闭着眼睛，生怕自己一睁开就会失控。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悲哀，为宋安，也为他们倾注了心血的技术。
宋安沉默了许久，久到斯特恩脸上开始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甚至以为宋安是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力量：
“1.5亿m金，就想拿走深蓝？”宋安轻轻摇头，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弧度，“斯特恩总，你的格局，还是小了点。”
斯特恩一愣，眉头皱起：“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