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查理话还没说完，唐晓翼却忽然抬起手，直接打断了他。
“查理同学，虽然你在梦里变成猫猫狗狗什么的听起来是挺好玩的，但总聊这些，也难免是会腻的吧？”
查理眼神一凝，瞬间就意识到——唐晓翼此刻选择的做法，与刚才渡的表现如出一辙：不再深入探讨那个梦境。
既是生怕无意中触及话题背后可能隐藏的未知禁忌或危险，也是因为他们各自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和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信息。
“裴医生不是也说了嘛，”唐晓翼的语调变得轻松了些，“在这里看看书、休息一下都可以。”
说着，他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了书架那边。
查理循着唐晓翼的目光看去，只见渡已经在那张小桌子前安安静静地坐下，正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翻着一本厚厚的绘本。
要不是脸上还戴着那副奇怪的面具，单看他的侧影，倒真像个沉浸在绘本童话世界里的普通少年。
“说真的，昨晚我认床认得太厉害，睡的也不怎么好。”
唐晓翼抬手虚掩住口，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底的倦意显而易见，连声音都有些含糊。
“再加上旁边还睡着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我可是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生怕他半夜闲着无聊，突然变身成什么狼人之类的，顺手就把我和洛基给解决了。”
要说变身狼人……查理的目光下意识地在渡和洛基之间悄悄转了个来回，心生某种微妙的荒诞感。
怎么看，都是旁边这位货真价实的基奈山狼王，才更像是拥有这种“天赋”的存在吧？
洛基显然并未察觉到查理那已经明显跑偏的心思，见他望向自己，冰蓝色的眼眸微微一动，下意识地就以为对方是在询问昨晚的情况。
于是它沉吟片刻后，压低声音，认真地回应道：“渡昨晚很安静……至少，我没有察觉到他有任何异常的举动。”
见洛基如此郑重其事，查理也不好再开玩笑，只得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把那句吐槽给咽回了肚子里，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这时，唐晓翼已经整个人陷进了那张柔软的躺椅里，听见这边的对话告一段落，便懒洋洋地抬起一只手晃了晃。
“我补个觉，裴医生那边有动静了再叫我。”
“好。”查理随口应了一声。
他拿起桌上那包所剩不多的薯片，有一片没一片地吃了起来。
薯片碎裂的酥脆声响在安静下来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可查理的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远，回忆起了他们之前与渡成功完成的那两场交易。
第一次，渡亲手烧毁了那块来自鬼影迷踪死亡成员、刻着一朵诡异花朵的木牌，然后私下告知了埃克斯一条似乎至关重要的信息。
第二次，渡告知了他那座已经消失的遗迹中、第三幅壁画上关乎所谓“神明”的的内容，而代价，是从他这里取走了一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什么的东西。
那块木牌本来就被埃克斯收在仓库深处，再留着也只是日复一日地吃灰，研究不出什么名堂。
说不定交给渡处理，反而能发挥出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作用，所以烧了也就烧了，查理对此倒并不感到特别可惜。
但第二次交易……说实话，即便当时围绕着渡索取的物品问了三个问题，查理至今却仍旧不清楚自己被取走的究竟是什么。
某件物品？某段记忆？还是某个更加抽象的概念？
但无论如何，渡当时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或许很久之后，你才会知道我到底取走了什么。”
至少到目前为止，查理认为那件物品的缺失，并未对他的日常生活造成任何能够明显感受到的影响。
而且，既然渡当时明确承诺过那东西“与多多无关”，查理在心里稍作思索，便也暂时把那件物品与自己昨晚梦境可能存在关联的猜测放到了一边。
虽然从这仅有的两次交易中，很难找出渡开启交易、选取代价的规律或模式，但至少有一点，查理是可以肯定的。
不是唐晓翼的命不值钱，而是渡压根就没打算要，反而有点像是嫌弃这玩意是个烫手山芋，唯恐避之不及。
更何况，渡后来补上的那句“其实唐老大身上可是有比生命还金贵的东西”，分明只是在有意点破什么，而非真心想要进行交易。
否则，那家伙也不会话刚说完就溜之大吉，跑去另一边装模作样地看绘本了。
而查理心底也不得不承认，渡这句看似随意的话，其实一针见血，没有说错。
这世上总有些事物，高于其他，甚至高于生命本身。
所以当年……唐晓翼才会那样，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吧。
想到这里，查理感觉心头像是被什么轻轻揪了一下，某种说不出的酸涩与苦闷在胸腔像潮水一样慢慢涨起，让他不由得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既有对唐晓翼过往痛苦经历的心疼，也有对那种坚定意志的敬佩和感动。
也正在这时，查理习惯性探进薯片包装袋的手指，在里面摸了个空。
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睛，随即不信邪地摇着包装袋，朝里面仔细瞅了瞅。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残酷——里面确实连一点可怜的碎渣都不剩了。
确认了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后，查理忍不住又失望地叹了口气，琥珀色的眼底却带上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但渡这家伙……在他们面前偷吃起东西来倒是真不客气。
要不是被自己半路截胡，等渡偷偷摸摸吃完整包薯片之后，说不定都能直接拎着这个完好无损的空袋子去超市，声称“买到了假货”或者“包装里什么都没有”，理直气壮地要求商家全额退款了。
想象着渡戴着那副奇怪的面具，用那种故作天真的语气质问店员的场景，查理忍不住失笑摇头。
他很快便把心里那点不怎么道德却颇有意思的念头压了下去，起身走到垃圾桶边，把空袋子扔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