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看见你的呼吸好像真的慢慢平稳下来……眉头也松开了……”
“我当时还以为……以为真的有用了……就想着让你多睡一会……自己就先去洗漱……晚点再叫醒你……”
“可等我从卫生间出来……又看见你在梦中挣扎起来……比之前还更厉害……”
扶幽垂下脑袋，声音越说越低，带着点最终没能帮上什么忙的无力与歉意。
“所、所以我就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太对……没能像渡那样……正确地使用它……所以你最后……还是陷入了噩梦里……”
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竭尽全力、却还在自责的少年，心中涌起一阵暖流。
于是他安抚地拍了拍扶幽略显单薄的肩膀，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自责。
“这哪能是你的错？”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好。”
说着，查理的眼眸微微一转，目光带着几分揶揄地投向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至少，比某个只会靠在墙上说风凉话、还美其名曰‘练习站姿’的家伙要靠谱多了。”
见扶幽仍有些忐忑不安，查理笑着举起手中那个缀满羽毛的捕梦网，又轻轻晃了晃。
“说真的，要不是你把它挂起来，我现在可能还困在那片无边的黑暗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永远找不到出路。”
“……真的吗？”扶幽缓缓抬起头，深蓝色的眼睛亮起一抹期冀的光。
“真的，”查理认真地点点头，感激道，“谢谢你了，扶幽。”
先前，在扶幽缓慢叙述的同时，查理的大脑也在暗中飞速地运转着，试图将零碎的线索串联起来。
自从多多离开后，这几个月以来，他时常被与之相关的噩梦所纠缠。
大多数都是对那场悲剧的无情重现，直到他在无助和绝望中猛然惊醒。
但也不是没有例外。
其中的两次，都与眼前这个用多多羽毛制成的捕梦网息息相关。
上次，渡借助这个捕梦网的触感，在他的梦中复现了一只活生生的“多多”，让他在那个虚幻却温暖的幻象中获得了短暂的慰藉。
而这次……扶幽出于好意与尝试的想法，在他深陷那个黑暗的梦境中，选择将这个捕梦网挂在床头。
而他也竟然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梦境中，摸到了多多的鸟巢。
现实中的捕梦网，与梦境里的那个鸟巢，它们之间会不会存在着某些联系呢？
话是如此，但查理心里清楚，这终究只是一个缺乏实质证据的大胆猜测。
以他现有的能力，也无法去验证这个匪夷所思的推论。
查理摩挲着捕梦网上柔软的羽毛，忽然想起它还有着另一个身份——
婷婷亲手制作，并在他十五岁生日时送给他的礼物。
一想到自己那两个被人鱼借助诡异树根掳走、至今仍下落不明的伙伴，查理的心情就不由沉重了几分。
事已至此，只能希望埃克斯那边的研究能尽快取得突破性的进展了……
否则……
“对了……查理……那个梦……”
扶幽试探性的询问声，将查理渐渐飘远的沉重思绪轻轻唤了回来。
查理回过神来，这才注意到扶幽正在谨慎地观察着自己的表情变化。
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是在接近一只受伤的小动物，生怕一个不慎就会触痛对方的伤口。
显然，扶幽是在确认提及梦境这个敏感话题，是否会引起他过于激烈或痛苦的反应。
查理心头微微一暖，随即开口安抚道：“说吧，我没事。”
扶幽点点头，这才鼓起勇气说了下去：“你刚刚……做了什么样的梦？”
“如果……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说说吗？”
然而，查理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
他缓缓抬眼，目光越过扶幽略显紧张的面庞，直直地望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透过厚实的房门，似乎能够清晰地看到外面那个故作悠闲的身影正靠在走廊墙壁上，一边装模作样地练习站姿，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里面的动静。
想到这里，查理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颇具玩味的弧度。
他重新看向扶幽，故作轻松道：“既然某位‘敬业’的实习老师都在外面兢兢业业地练了这么久的‘站姿’了，我们俩总得出去验收一下成果吧？”
“至于梦的事情……路上再慢慢说也不迟。”
查理顿了顿，垂下眼帘，将那个捕梦网小心翼翼地收回了纸袋里。
“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扶幽闻言，立即用力点了点头：“好、好的！”
“唐晓翼刚才也说……等我们收拾好……就、就带我们……去吃早餐……”
“咔哒”
只听一声轻响，宾馆客房的门被缓缓拉开。
早已在门外倚墙等候多时的唐晓翼闻声立刻收起手机，抬眼看向门口。
他的目光先是在走出来的查理脸上飞速扫过一圈，将那几分残存的疲惫与刻意维持的镇定尽收眼底，再不着痕迹地掠过他手上的纸袋子，以及紧随其后、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扶幽。
随即，唐晓翼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带着调侃意味的笑容：“哟，我们的查理大侦探终于舍得从仙境里梦游回来了？”
“怎么样，这趟说走就走的仙境之旅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吗？比如说——”
“有没有逮着那只揣着怀表、成天嚷嚷着要赶时间的白兔先生？”
面对唐晓翼这明显是为了缓和气氛而故意插科打诨的打趣，查理却只是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语气平和道：“梦里乌漆嘛黑的，哪有什么会带人跳进兔子洞的白兔先生。”
“倒是……阴差阳错地，摸到了多多曾经的鸟巢。”
他稍作停顿，本就神色复杂的琥珀色的眸里，更是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还有一个……始终逆着光、怎么也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唐晓翼心头微微一震，原本轻松的表情瞬间多了几分严肃。
他下意识地偏过头，与安静蹲坐在一旁的洛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