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低下身躯的人海,令白羽顿觉前方视线霍然开朗。
她的目光顺着茫茫叩首的脑袋,一路游荡,最终落在装甲车位于中心位置的少年身上。
卷曲的深褐色短发、一双少见的银灰色眸。即将成年的骨骼身量比同龄人略高,气质卓越。显得身旁的四位金发碧眼或是棕发蓝眸、纯正的地中海血统的少年少女,倒成了陪衬。
银眸少年抿着唇,目光冷漠地朝四下黑压压跪拜的人头偏首望来。眼底丝毫没有半分怜悯与同情,愤世嫉俗的目光,藏都藏不住。
术士长者拿出一本厚重的硬皮书,手握着六芒星地挂坠,按在书皮上,开始诵唱诗文。
少年们跟着附和。
这样的仪式,几人做起来习以为常,丝毫没有半点不适。
人海里,黑帽衫下的白羽,蹙了蹙眉。
那张长得不赖的东欧脸,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熟悉感。
就在她思绪翻飞,不知飘向何处之际,身旁一只胳膊拽了她一把。
“姐,低调——”
白羽倒不是被他这一拽蹲下身,而是眼尖地飘向了尾车上下来的人。
后车与前车不同,敞篷里装着补给物资。
车门敞开,最先下来的男人五十开外,啤酒肚几乎要撑爆军服上衣。不合身的棕绿色外套被他潦草地搭在肩膀上,走不了几步就会被摇晃掉地。
“这就是霍司令,长安城的联盟军长官。”
王辘悄声为白羽介绍。
“立正,敬礼——”
他的现身,即刻令周围的士兵鞋跟敲得格外响亮。男人早就对等级差习以为常,长官的派头拿捏十足。
扬威不足三秒,转脸就对随后现身的年轻女人点头哈腰:
“格雷小姐,城内目前所有的感染者都在这儿了。如果是机器战甲送过来的话,第一时间会被隔离,跑不出避难所的。”
格雷小姐拥有浅棕色卷曲的波浪,碧瞳宛若猫儿,米色连身衣裤下,身材玲珑凹凸有致。领口开的颇低,一条白色丝巾护卫着脆弱的白皙颈项,在她美丽的胸脯上流连,完美的浑圆在贴身的衣料下,随着呼吸起伏。标准的要腿有腿,要胸有胸。
可这位大美女朝那妖娆一站,即便是在场最有权势的霍司令,眼睛都不敢乱在她身上瞟。
女人笑盈盈地接霍司令的话,口气却一点都不客气:
“跑不出?呵!霍司令哪里来的自信?!若不是她想,你墙哪怕再高出个十米,任凭这点R9的兵力,也困不住她。”
霍司令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却也不敢发作,面部肌肉僵硬地陪着笑,连连称是。
瞧着对方张望地神色不同寻常,王辘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地张嘴:
“姐,她不会是……”
嘘——
白羽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比了个噤声。
她并不肯定对方的来意,只是天生的危险嗅觉,令她感觉这位看上去娇柔婀娜的大美女,是在场人当中战力最高、最不好惹的角色。
在意图未名前,她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圣灵啊!请救赎我们,摆脱凶恶,远离这世上的邪魔。上帝守护你,教会守护你,圣主守护你,忏悔是唯一的方法,赦免是最终的出路……”
圣教的高歌颂德还在普度众生,喘息间军队已经开始发号施令: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找人去?!”
传教只是幌子,后面的盘查才是重点。
士兵们自前排随意的开始扒拉人确认长相,大部分提溜起来地均是女性。王辘顿觉不妙,怎么看觉得他们的目标明确异常。
守区的队长觉得这么搜查下去效率太慢,对着叩拜的人群一声高吓:
“前两天送过来的女孩去哪儿了?就昨天挑衅防守灯塔的那个,给我指出来——”
闻此,王辘一个激灵。正要提醒白羽,转脸却发现,身侧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
拜守卫队长这声吼,灾民们的视线纷纷汇聚过来,王辘一时间竟成了焦点。
他半蹲着身,双手张开举过头顶。笑呵呵地投降状:
”长官,别……我是男的,不是你们要找的姑娘。“
然而,“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长官,刚刚他俩还在一起呢!”
“他们认识的,这男孩叫那女的姐姐——”
“就是。我也看见了,昨天下午,他们就一起试图冲撞灯塔来着。”
揭发地声响此起彼伏。
一时间,消失的白羽与没跑成的王辘,成为了众矢之的。
似乎把他俩推到人前,这些人能得到什么优待好处似的。
两名持枪的军人朝他走了过来,将人拉起,朝前方押送。
内心暗骂某个不仗义的”大姐头“千万次,只顾自己躲藏,却将他扔到了水深火热的前线顶雷。
王辘脸色青白,目光不敢东张西望,深怕自己一不小心暴露了白羽的藏身目标。
守卫队长嫌弃他的龟速,用枪捅了捅王辘的后背。逼迫他来到司令的军车前。
“名字——”
“王辘。”
“认识这个人吗?”
守卫队长将液晶版呈递到他面前,指着上面的影像画面问。
共两组画面,第一组是他跟白羽午后明目张胆地挑衅灯塔火力的,摄像头下他正脸清晰可见,白羽带着帽子只留下鼻骨以下半张脸;另一组夜景就更不清楚了,只能瞧见一个黑影飞速穿越火力线,拍到近脸时,画面一阵雪花,没有留下任何人脸信息。
“这……”
霍司令对自家系统突然出现的差错,面露尴尬。这下不知该如何令目击者及同谋的王辘指认。
立在军车旁的格雷小姐,似乎对此见怪不怪。从兜里掏出自己的电子盘,投影出一张女性全息影像照片。
挑起眼皮,问王辘:
“认识吗?”
“不……”
王辘条件反射地就要否定,可接触到对方冰冷地目光时,又生生咽了回去。
“我再看看,再看看。”他心虚地笑。
这些人显然要找的就是白羽。
如今这么多双眼睛认定了他跟白羽有关系,想脱罪是不可能的了。
只不过,面前呈递的这张照片……
“小姐,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子,年纪还没我妹妹大呢……这两天跟我在一起的姑娘,怎么也成年了,这你让我怎么辨别啊!”
不是他狡辩。除了发色、眼瞳,以及细微的脸部轮廓相似,照片上的女孩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一双鹅蛋脸还依稀有些婴儿肥;跟白羽利落的颧骨下颚线,不仔细看很难归为同一个人。
守卫队长对于他的敷衍回答,很不满意,朝王辘的小腿踹了一脚。
“严肃点,好好回答——”
王辘凭白挨了一脚,军靴踢得位置很是刁钻,痛得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怒意翻涌。
直面枪口,他又立马怂了。耷拉着脑袋,不吱声。
格雷小姐却并没有怪罪,扬手制止了守卫队长的动作。
矮下身子,凑到他跟前。压低声音问:
“她叫什么名字,她有说吗?”
“不知道……”王辘摇了摇头。
“哦?”对方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话。
王辘咬了咬牙,还是说了:
“这姑娘身手不错,可是脑子似乎不太好,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我跟她认识,也是因为看她穿的单薄,借了件衣服给她。这种天气,她也就穿了个短袖医护服,长安的深秋夜里挺冷的。咱堂堂男子汉,不能眼睁睁见个姑娘冻死,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