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被扔到长安的第二日,看守者与这些被辐射污染的人,日常一冲突。
这种收留被感染者的灾民避难所似乎随处可见,每座城市都有。位于外部的荒鬼最近,也是城市的最外围,兵力最厚重的地方。
她是几日前被机械兵丢到这里来的。
说来丢人,自己从实验室逃跑,迷了路还要靠追击者救助。要不是那“男人”守信用,放着她随意作,这会儿她恐怕已经被回收了。
念及此,喝粥的手顿了一下,眼神微眯,平白无故涌上一股怒气。
适应了八百多次的系统位面穿梭,突然失去“金手指”的辅助,居然差点丢了性命。
没有准备、方向不明朗,连武器都没有,就在未知世界横冲直撞,太不理智了。这可真的是她白羽的黑历史。
臭毛病,得改。
她看了一眼身旁套近乎的少年,含糊其辞地回答:
“荒鬼?不知道……我晕过去了,然后就被机器人带到了这里。这里是哪儿?”
“这里?长安啊!你不是本地人?不过我看你的长相应该是亚细亚人吧?”
这人查户口呢?!有点烦。
白羽没说话,低头喝了口粥。
“啊……哈哈。我没别的意思,别生气,别生气——!我叫王辘,长安本地人。美女,怎么称呼?”
“白羽。”
看她没在生气,王辘暗暗松了口气。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哎!看你的样子,是没被感染吧?”
“怎么说?”
“没被感染的话,是可以出去的。”
“出去?”
“对。每隔二十天会有例行检查身体。过关了,就能回到城区。不用在这里憋屈着。”
“听上去不错。”
王辘嘿嘿两声讪笑,接着道:”不过得给当官的一点好处,走个后门什么的。你知道,现在拉到集中营,上面是有配额的。”
“哦?怎么说?”
白羽将喝光的粥盒子盖好,放到一旁,吸了吸鼻子。入夜,是有些凉了,回头找个外套。
王辘见她如此,颇为有眼力劲儿,将自己身上的黑色帽衫脱下来,识趣地递给她。
“拿着,我那儿还有。”
“谢了。”白羽倒也不客气。
男孩比她高出半个头,帽衫宽宽大大,将她整个身子骨缩在里头。不过,还算暖和。
“说吧!要我帮你什么?”拿人手短,白羽从来不含糊。
“爽利!“王辘一拍大腿站起身,豪情万丈地冲她笑,”能从城外面进来的,几个是没些本事的。就知道你是个痛快的姑娘,老子没看错。”
白羽双腿弯曲,单肘抵在膝盖上,手掌半掩着嘴。冷漠地看着对方,颇为有耐心地等待下文。
那冰冷的视线瞧得王辘心里毛毛的,半晌才鼓起勇气往下:
“这个避难所的军长官,他喜欢女人。尤其是模样好,皮肤嫩的年轻女孩。”
白羽眯起眼,神色不明:“你是让我去勾引?”
“不不不——”王辘赶忙连连摆手,“当然不是。我哪能做那种不是人的勾当。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唉!我跟你直说了吧,我其实也不是感染者。上周五晚上实在是太饿了,我跟我妹妹偷了点面包被警察逮住送了进来。看守长偏又看上了我妹妹,就你来的前一天,被他带走了。”
“送去哪儿了?”
“不知……”王辘的脸皱成一团,哭丧着道。
白羽:……
“不在避难所里?”
“不在。他们每五天来巡查一次,平日里只有送饭的一位士兵进出避难所。”
“好。明天,他们来了,咱们去看看。”
“好姐姐!我就知道你人靠谱。”
王辘一听,高兴地恨不得去抱她的裤脚,被白羽一个眼神止住了。
白羽睨了他一眼,泼来一盆冷水:
“别高兴的太早,我可没担保人一定能救得出来。”
果然不出白羽所料,运送食物的车辆进出,实际排查很严格。
进来还好,出去会对车辆里里外外做个全面的清洁处理。想要藏人,根本是不可能的。
于是,他们只好从其它方向下手。
“这里哪个方位,距离内城最近?”白羽问。
“嗯?什么意思?”王辘一时间没反应过味儿来。
黑帽衫下盖住半张脸,白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意思就是,咱们如何找别的途径出去。”
“啊?!哦哦!”王辘回过神来,挠了挠平头,一指帐篷区正对面远处的一堆废铜烂铁:
“那边,紧挨着禁苑的垃圾场。只不过……”
只不过,有机器废料堆砌的废铜烂铁,犹如五层楼那般高,而且摇摇欲坠。
“哼!两个小年轻,想翻墙越狱?可真是嫌命太长啊!”
墙根上蹲在角落里晒太阳的老人,磕了磕鞋底的灰土。看了一眼在废弃站前,观察研究迟迟不曾离去的王辘跟白羽,嗤之以鼻地笑了笑。
“上一个从这里走的人,掉在这对废品里,哀嚎了整整半天,都没人敢捞他。最后饿死在里面。尸体都臭了。你俩要是有幸陷进去,可以跟里头的干尸打声招呼,好好请教请教瞪眼死的经验哈!”
“哎——!我说,你这老头怎么说呢?!一张嘴就咒人死呢!”“小老二那是为你们好,年纪轻轻的,抵抗力本就好。等个二十天做完检查就能出去了。搞什么学人家翻墙越狱。平白交代了性命,不划算的。”
王辘一听就不乐意了,自己站这儿还没两分钟呢,就被多管闲事的老头平白教育了一通。着实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我们怎么就这么寸,一定会掉下去呢?!你当我家大姐头是什么人,能跟那些蠢货相提并论吗?我告诉你……”
“老人家说得没错。”白羽打断王辘,抬起脚踹瘪了一辆废旧车辆的铁门,肯定地道,“这里不能爬。”
废弃的工业铁皮不像实打实的山石,歪歪扭扭地团在一起,很难分辨哪边可以落脚,哪边踩上去一脚空,坍塌凹陷,人也就埋了,再无踪影。
攀爬的人纯粹就是赌运气。正因此,避难所的这个角落,才会如此放心的没有安插任何高压脉冲电网防护。
因为,压根没有人能活着,从这儿翻过去。
“那怎么办?”王辘焦躁地挠头,回身望向正门的塔台,“要不,我们从正门试试?”
白羽讪讪然地睨了他一眼。
王辘被她瞅得发憷,笑着打哈哈:
”我……就随便说说。”
白羽没再看他,视线顺着五米高的围墙上的电网,一直回溯至大铁门的左右两座灯塔上,停顿了片刻。
良久,撂下一句:“倒也不是不可以。”
王辘被这儿冷不丁地一声,炸地毛都立起来了,不敢置信地瞅着她向正门方向移动。
“不是,大姐头,你认真的?!”
“你说呢?!”
王辘来不及震惊,一拍大腿,豁出去了,跟上:
“卧槽——!真是个疯子。哎呦,等等我……”
白羽吊儿郎当地背着手朝前走,在接近正门十米左右的位置,触发了灯塔的警报。
AI的男性嗓音毫无生命力地在整个广场中央,循环播放。惹到避难所里的其他人,探出脑袋,好奇地观望。
【警告,请感染者自觉退回安全距离。否则根据联合摄政国律法第三百七十七条,您将丧失所有行为能力。警告……】
丧失行为能力?不打死,只至全残吗?
十台红外线射击枪正对他们的脑袋时,白羽丝毫没有半点后退的打算,眯着眼睛尝试在武装结构中搜寻她想要的信息。
在她身后,王辘常年营养不良的脸色,此刻却是更白了几分。精神紧绷,下意识地就想举起双手,向后退;小小声地嘟囔:
“呃……此刻后悔,还来得及吗?”
嘹亮清冷地嗓音自他身侧扬起:
“我要见你们长官。”
显而易见,他别说后悔,就连自己都要被主动喂到守卫军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