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烙印完全消失时,他们的眼神变了。
少了暴戾,多了沧桑与明悟。
“我们……”
其中一尊神将艰难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千万年未曾说话,“想起来了……”
原来他们并非天生就是星庭走狗。
在被星庭捕获前,一个是守护星河的巡天使,一个是教导众生的道师。
星庭抹去了他们的记忆,将他们的道基扭曲成杀戮工具。
最年轻的神将泪流满面。
他虽然不像两位同伴那样找回全部记忆,但体内伪道的崩解,让他第一次感受到真实的自己。
他颤抖着双手捧起一团微光。
那是他幼时在故乡山野间追逐的萤火,被星庭封印在神魂最深处。
陈景终于点了点头。
他伸手在三尊神将额前各点一下,木簪上的裂纹随之蔓延,但三道纯净的“无”之道种已植入他们神魂。
这不是控制,而是一份馈赠。
让他们永远免疫星庭的侵蚀。
“跟着可以。”陈景转身走向星域深处,“但要走路。”
三尊归顺的神将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
他们脱下残破的战甲,换上最朴素的灰袍,连兵器都扔在了原地。
最年轻的那个犹豫片刻,从战甲残骸里捡出一枚星徽。
这是他故乡星辰的印记,被星庭做成装饰镶嵌在战甲上。
另外九尊神将仍在挣扎。
他们的星庭烙印太深,宁愿随着伪道一起消亡也不愿解脱。
陈景没有强求,只是轻轻挥手,九道身影便如沙雕般风化消散。
这不是杀戮,而是送他们进入轮回。
真正的轮回,而非星庭控制的转世。
三尊新随从紧跟陈景身后。
他们发现自己的步伐越来越轻,仿佛卸下了万古重担。
年长的前巡天使突然指着远处:“大人,那是……”
星域尽头,一座比星辰还巨大的青铜门正在开启。
门缝中泄出的不是光,而是某种粘稠的黑暗。
那是星庭本部的先锋军,由被彻底腐化的世界意志组成。
陈景的发簪突然断成两截。
前半截落在他掌心,化作一柄木剑;
后半截仍固执地束着他的发,只是裂纹已经遍布全身,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粉碎。
木剑抬起时,整片星穹都安静了。
那扇比星辰还巨大的青铜门后,涌出的黑暗军团如潮水般扑来。
每一滴“潮水”都是一尊被星庭腐化的世界意志,它们扭曲变形,有的化作狰狞巨兽,有的凝成无尽兵刃,更有的直接化为吞噬一切的黑洞。
陈景只是轻轻一挥木剑。
没有璀璨的剑光,没有震耳的轰鸣。
剑锋所过之处,那片黑暗如被橡皮擦去的污迹,无声无息地消失。
不是被斩灭,而是被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直接否定。
它们的存在本身被抹去了。
远处观战的星辰上,无数生灵同时屏住呼吸。
某个修炼瞳术的大能者双眼流血,却仍死死盯着这一幕。
他看到的不只是一剑断千军,而是某种颠覆认知的景象。
陈景挥剑的轨迹,恰好与这片星穹最本源的法则脉络重合,仿佛这一剑本该在此刻出现,是天地运行的一部分。
三尊归顺的神将呆立原地。
他们曾是星庭的利刃,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些黑暗军团的恐怖。
其中一尊曾亲眼见过这样的军团吞噬一整片星域,将十二个世界的生灵化作星庭的养料。
而现在,这些令诸天颤抖的怪物,在那个灰衣人面前竟如晨露般脆弱。
就在这时,青铜门后的黑暗突然凝固,继而剧烈翻涌起来。
一个比门扉还要庞大的阴影正在成形,那是星庭本部派来的督军,由九百九十九个破碎世界的怨念凝聚而成。
它尚未完全现身,散发的气息就已让附近三颗星辰偏离轨道。
陈景向前迈了一步。
就这一步,他脚下突然浮现出一条虚幻的路。
那不是灵力凝聚的虹桥,而是万千法则自然铺就的通道。
路的两侧浮现出无数画面。
有草木生长的轨迹,有星辰诞生的过程,有婴儿第一声啼哭时空气的震动……
这是“存在”本身在为他让路。
木剑第二次挥出。
这一次,剑锋划过之处,连空间的概念都被暂时抹除。
那道刚刚成形的阴影督军突然僵住,它九百九十九个核心同时传来破碎声。
不是被外力击碎,而是构成它的每一条法则都在自我否定。
就像一场荒诞的梦突然醒来。
观战的星辰上,一位垂垂老矣的星象师突然痛哭流涕。
他的水晶球里映照出的不是陈景的身影,而是一片纯净的“无”。
老人颤抖着在古籍上写下:“非人非圣,乃道之显化……”
更远处,某个被星庭奴役已久的世界里,所有生灵同时抬头。
他们看不见战场,却都感到心头一轻,仿佛某种与生俱来的枷锁突然松动。
田间劳作的老农停下锄头,发现掌心多年不愈的星庭烙印正在褪色。
深山中闭关的修士睁开眼,发现困扰千年的瓶颈莫名突破。
连刚出生的婴孩都停止啼哭,露出纯净的笑容。
青铜门开始崩塌。
不是从边缘碎裂,而是从门框上的星庭铭文开始,那些扭曲的符文一个接一个自动消解。
门后传来愤怒的咆哮,但更多的恐惧。
星庭第一次遇到能威胁到它根本的存在。
陈景的发簪终于彻底断裂。
最后一截木屑飘落,却在半空中化作无数光点,洒向周围被波及的星辰。
每个光点落处,星庭造成的创伤都在迅速愈合。
一颗原本死寂的星球上,突然涌出清澈的泉水。
另一颗被抽干灵脉的世界,地底传来复苏的轰鸣。
三尊神将中的女性突然跪下,她终于明白自己追随的是怎样的存在。
不是强者,不是救世主,而是某种更本质的……
就在这时,崩塌的青铜门废墟中,突然刺出一根青铜长矛。
这矛看似普通,矛尖却凝聚着星庭最本源的侵蚀之力。
它曾污染过无数世界意志。
长矛快若闪电,直取陈景后心。
最近的男性神将本能地要扑上去阻挡,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不是被禁锢,而是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他眼睁睁看着长矛一寸寸逼近,看着陈景缓缓转身,看着那柄木剑第三次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