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全琮的白袍已被鲜血浸透。
他驻马高坡,望着溃散的吴军——邓艾的追兵如狼群般撕咬着败退的士卒,魏军的玄色战旗在火光中猎猎翻卷。
“大司马!东翼已崩!我军损失惨重。”亲兵满脸血污,嘶声喊道。
全琮握紧断剑,青筋暴起。
此战已败,但他必须为残军杀出一条生路。
“全军收缩,向东南突围!”
吴军残部结成圆阵,且战且退。
邓艾的魏骑如影随形,箭雨不断倾泻,每一轮齐射都带走数十条性命。
全琮亲自断后,断剑挥舞,连斩三名魏军骑将。
鲜血顺着剑柄滴落,他的虎口早已震裂,却仍死战不退。
“全琮!投降可免一死!”
邓艾沙哑的声音穿透战场。
全琮冷笑,剑指北方:“吴人——宁死不降!”
就在魏军即将合围之际,东北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地平线上,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般涌来!
“是高句丽援军!”吴军残卒惊呼。
高句丽大将金武哲身披鳞甲,手持长柄战斧,率领两万铁骑直插魏军侧翼。
金武哲铁塔般的躯体裹在乌黑鳞甲之中,甲片以野猪筋串联,每一块都打磨得泛着冷光。
他的头盔形似狼首,两侧垂下的铁链随着步伐哗啦作响,遮住半张布满刀疤的狰狞面孔。
鼻梁上一道斜贯的旧伤将眉毛断成两截,右眼因箭伤浑浊发白,左眼却亮如鹰隼,在深陷的眼窝里闪着嗜血的光。
浓密的虬髯间缀着三枚青铜环,随呼吸微微晃动,仿佛某种原始部落的图腾。
他惯用一柄六尺长的双刃战斧,斧面阴刻着高句丽祭天的符文,斧柄缠着浸透血汗的皮革。
当这柄凶器抡起时,青铜臂甲下的肌肉如老树根般暴凸,脖颈处的青筋随着怒吼剧烈跳动。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裸露的胸膛——那里用靺鞨人的血刺着百狼噬月的图腾,每逢厮杀兴奋时,狼眼便会因充血变得猩红。
初秋的晚霞中,金武哲的重甲骑兵踏碎霞光而来。
高句丽人特有的青铜马铠在朝阳下泛着青光,战马喷吐的白气混着骑士呼喝的腥风,将魏军前沿的斥候小队碾成血肉。
金武哲的战斧劈开晨雾,两万高句丽铁骑如黑潮般撞入魏军侧翼。
他们战马披甲,骑士皆戴鬼面,冲锋时发出豺狼般的嚎叫。
杜预的龙骧骑首当其冲,顷刻间被撕开三道缺口。
“结车阵!”杜预长剑指天,玄甲士卒立刻将武刚车环扣成墙。
但高句丽人竟抛出铁索钩爪,生生将战车拽翻。
金武哲狂笑着冲入阵中,战斧横扫,三名魏军百夫长拦腰而断。
杜预立于武刚车顶,眼见敌军前锋已突入弓弩射程,却迟迟未发令放箭。
“杜将军?”副将急问。
“等他们再靠近一些。”
“放箭!”杜预瞅准时机有条不紊的下达着军令。
“咻—咻—咻”高旬丽在最前面的骑兵开始猝不及防纷纷滚落下马。
邓艾的斩马刀已砍出七道缺口。
他亲率死士突入敌阵,刀锋专斩马腿。
高句丽重骑接连栽倒,却被后续铁骑踏成肉泥。
“放火箭。”邓艾嘶吼。
魏军弩手突然射出绑着硫磺袋的箭矢,火焰顺着预洒的火油蔓延,将战场北侧化作火海。
金武哲被迫分兵救火,冲锋之势为之一滞。
两军相接处,邓艾亲率三百重甲步卒楔入敌阵。
这些士卒皆持加长斩马刀,专砍马腿。
高句丽铁骑人仰马翻,落地的骑士又被魏军短戟手捅穿甲缝。
但仅仅在片刻之后,高旬丽人就开始了应对,
“高旬丽的儿郎们,给我反击,杀啊,今日势必要给这些魏人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高旬丽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为高旬丽雪耻!”金武哲挥舞着战斧继续冲杀着。
对五年前毋丘俭的那次东征,金武哲至今还是记忆深刻,那是高旬丽人不能忘记的耻辱………
那是在正始五年秋,辽东玄菟郡。
霜风卷着边塞的肃杀,掠过黑压压的魏军大阵。
毋丘俭勒马高坡,铁甲上凝着晨露,手中马鞭直指东方——那里,高句丽的群山在雾霭中如獠牙隐现。
“高句丽屡叛,屠我边民。”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身后万余名将士的呼吸为之一滞,“今日,当焚其巢穴,绝其苗裔!”
高句丽的骑兵如黑潮般涌出山谷,狼头纛旗下,东川王位宫的金甲刺破晨雾。他们倚仗地形,箭矢如蝗,却见魏军阵中突然推出百辆“霹雳车”——
“放!”
火罐划出弧线,砸入沸流水浅滩。
预先倾泻的火油遇水不灭,反在水面燃起幽蓝烈焰。
高句丽战马惊嘶,阵型大乱。
毋丘俭长剑出鞘,玄甲骑兵如洪流般冲下高坡。
长矛折断的声音、铁甲撕裂的闷响、垂死的哀嚎混作一团。血水渗入沸流水,整条河泛着赤沫。
当魏军的云梯钩住丸都城头时,高句丽人终于慌了。
这座依山而建的坚城,此刻在毋丘俭的攻城槌下颤抖。
火箭如雨,点燃木质敌楼;冲车撞碎包铁城门,露出其后惊慌的守军。
“屠城?”副将低声问。
毋丘俭摇头,剑锋映着火光:“只焚宫庙,不伤百姓。”
烈焰吞没了高句丽的宗祠。梁柱倒塌时,刻着“位宫”二字的金匾熔成赤浆。
毋丘俭亲手将魏国战旗插上残垣,旗面被热浪灼出焦痕,犹自猎猎作响。
在肃慎边境的悬崖上,毋丘俭命人凿刻碑文。
铁凿与岩石碰撞的火星中,“正始五年,魏破高句丽于此”的篆字渐次浮现。
碑下堆着高句丽贵族的青铜胄甲,最顶上正是位宫逃亡时遗落的金盔。
“将军,追不追?”亲兵指向更东的密林。
毋丘俭摩挲着碑文,忽然抓起一把带血的土——那是魏军战死者坟头的土——撒向风中:“不必了。
此战之后,胡马当有三十年不敢南顾。”
返程时,辽东下了第一场雪。
毋丘俭的战靴碾过冻土,身后是烧成白地的丸都山城,前方是蜿蜒如黑蛇的凯旋之师。
有士卒唱起幽州的古老战歌,调子苍凉,却混着雪落烽燧的寂静。
一想起五年前的往事,金武哲手中的战斧就挥动的更快了些,魏军普通士卒与其对抗,大多撑不过一个回合。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