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轻柔，甚至还带着点笑意。
然而听在宗正卿耳中，却不亚于毒蛇在耳边嘶嘶。
刹那间慌了神。
朝着高台的方向跪拜。
“主君明鉴！老臣，老臣虽然有两个女儿，已经及笄。但是，她们都已经婚配了。”
“按照选秀的规则，并不在名单之上。”
三七笑了笑。
“原来是这样啊。宗正卿不必如此紧张，陛下是宽厚之人，不会与你计较。”
“一个月之内，替两个女儿都选好婚事。”
“宗正卿果然老当益壮，做事麻利。”
宗正卿苍白着脸，再也不敢说一句话。
这小皇帝，行事暴虐凶残，手底下更豢养着皇城司那般杀千刀的爪牙。
什么事情他们打听不到？
三七的目光，重新对准阳司空。
“听闻，您的三女儿，倒是才德兼备，在京中颇有盛名。”
“不若，就把女儿送进宫来，伺候陛下吧。”
阳司空怒瞪。
“我的女儿，已经出嫁两年！没福气伺候陛下！”
三七微微笑。
“阳司空大人谦虚了。陛下又不是在意的人，就看司空大人您，舍不舍得了？”
“还是，司空大人精忠卫国，只是嘴上说说？”
阳司空气得脸色青紫。
“你，你这阉奴！我要与陛下说话！”
三七脸色咣当掉下来。
“阳司空，陛下就在上首坐着。”
“您的意思是，我当着陛下的面，信口开河了？”
…
噫——难道不是么？
坐在高台上叶小五，虽然吃瓜吃得很开心。
但却是丝毫也不敢动弹的。
唯恐他们吵着吵着，就冲上来说。
陛下，你也吱一声。
他敢吱声么？
还有这个三七，平时跟他说话，都惜字如金的。
现在怼这些大佬，倒是很伶俐。
小嘴叭叭，一套一套的。
…
阳司空重重喘着粗气，显然被气得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就在这时候，自打进了殿内，就一直半耷拉着眼皮子。
像是睡着了，也像是在闭目养神的罗司徒开口。
“阳大人，”一副有气无力，中气不足的样子。
“这么大冷的天，消消火。陛下也是好意，怕我等老头子，坐在家里发霉。”
“也是寻着时机，好好跟群臣亲近的意思。”
“快来，坐在老夫这里。”
“选秀已经打断多时了，这样对下面的小美人，可不太好。”
阳司空看了一眼罗司徒。
倒是勉强把这口气憋下去了。
对着主位上，行了个敷衍的礼仪，又坐回了位子上。
下面的选秀继续进行。
阳司空简直不能再看一眼。
看了，就是辣眼睛。
听着，也觉得耳朵难受。
坐在他身边的罗司徒，突然嘿的一声，笑了起来。
轻声道：“你啊，你——”
阳司空：“罗大人，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胡闹？”
罗司空冷笑一声。
“胡闹？看来，你还是没摸清楚我们主君的性子啊。”
阳司空皱眉。
“这还不是胡闹？你看看他把选秀弄成什么样子了？”
“这传出去，岂不是要被万民耻笑？堂堂北燕，还有国体么？”
罗司徒慢吞吞说道：
“你可莫要忘记，这选秀是怎么来的？”
阳司空一怔，倒是若有所思。
罗司徒：“这是陛下离京的时候，我们这些老东西，搞出来的花样。”
“他心里不喜欢，可不得拿着我们这些老东西消气？”
“你且安安静静待着，别撞到主君面前去。”
“他想怎么样，随意就是。”
阳司空：“……”
不知道殿内哪里来的一股冷风，吹得额上一片冰冷。
看着主位上，坐在轻纱帷幕之后，一言不发的黑衣君主。
阳司空眼神复杂。
。
小皇帝任性妄为，登基之后，在朝堂大开杀戒便罢了。
去年冬天，与大夏在青阳关一场恶战。
结果赫赫北燕的铁骑，居然被大夏给打败了。
整个北燕视为奇耻大辱。
后来，驻守青阳关的大将归来，刚走到上京城外，就被小皇帝派去的亲卫在大庭广众之下斩杀了。
更是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城门上示众。
足足过了一个月，才放下来。
要知道那大将，出身武将世家，之前在北燕也是战功赫赫。
小皇帝说杀就杀。
当然，后来大家知道，那武将，的确与北燕的细作勾连，有卖国的嫌疑。
可是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先让廷尉审讯之后，再昭告天下。
偏这小皇帝毫不顾忌民意，把人斩杀之后，还如此羞辱。
差点民意沸腾，都快造反了。
还是大司马，将这件事情压下来。
…
又比如今年，他突然离国，接连数月，下落不明。
一国之君，如此荒诞，毫无做君主的自觉。
他不过是把这天下，当做是他自己的玩物。
大司马对他彻底失望，默许了朝臣们后面的计划。
慕容氏残暴，那么，便由他们这些臣子，铲除暴虐，守护百姓。
本以为，连朱雀卫都站在他们这一边了。
这一次在云雾四时山，北燕总算能摆脱这个无德之君了。
没想到，他居然又回来了。
他们之前的筹谋，只开始了一点点，便夭折了。
就是可惜了渤海君私藏的，那一脉慕容氏血脉。
渤海君把那孩子教养得很好。
宽仁，善良，能听得进旁人的意见。
在众臣叩拜之后，也愿意担负起国之重任。
只可惜，那也是个薄命的孩子。
现在还在城楼上挂着呢。
这选秀，本来是为了他准备的。
主君继位这么久，也该扩充后宫，考虑子嗣了。
子嗣不在，则江山不稳。
只是，天不假年，人不遂愿。现在全成了泡影。
。
一众大佬们不再说话。
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一脸复杂的，陪着他们年轻的君主，在殿内选秀。
有些秀女，虽然落选了。
但是一旁的内侍，还是会在旁边的档案上，勾勾画画，补充些什么。
安如玉踏进殿内的时候，气氛凝重。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因为紧张，她打了个饱嗝。
……完了，好像吃太多了。
那一个饱嗝儿只是开始，接下来，她抑制不住的，一个接一个，接连打嗝儿。
声音还挺响亮，惹得殿内众人，都朝她看过去。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安如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