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从门外拂来。
房内帷幔，被风吹得凌乱纷舞。
少将军，周翊，目光如刀锋般，冷冷看着坐在圆桌前的秦妩。
秦妩抬眼看看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
“来一点啊？好歹今天算是我们大喜的日子。”
周翊嘴角弯起嘲讽笑意。
大刀阔斧在她对面坐下来。
接过她递来的酒。
女孩子举起酒杯，亮着眼睛对他说：
“你家这酒，真的很不错。比我们那火锅店强多了，嗯，比风月居也强。”
她喝着酒，脸颊上微有红晕。
不仅丝毫无惧于此刻他身上阴戾可怕的气息。
还斜着眼睛朝他看过来，拍了拍桌子。
“还是，你之前都不拿好酒给我喝？我有付钱的！”
…
他们这间喜房。
倒处挂得都是红色。
红色帷幔，红色床帐。
床前放着两尺高的立灯，光影并不明亮。
那些红，在夜色之中，便显出一种沉郁森冷的质感来。
两人对坐，夜风拂窗。
对面女孩子坐姿懒散，甚至还把脚盘在绣墩上。
一手支着腮，一手在盘子里挑挑拣拣。
周翊慢慢地喝完她倒给自己的酒。
手指间转动着酒杯，眼睫在脸上映出一片阴影。
“你不怕我么？”他突然问。
秦妩一愣。
托着腮看向他。
“为什么怕你？”
周翊用他那双狭长阴冷，像是某种兽类的眼睛，定定看着她。
床前立灯，将周翊身影，投在室内。
偌大的一片黑影，像是隐藏着毒液和爪牙的狡兽。
环伺着时机，要将面前这小姑娘生生吞入腹中。
秦妩打量了他片刻。
给了个评价，“还好吧。”
“可能是因为，我的未婚夫脾气也不好，总是臭着脸？”
“因为他脸太臭了，看习惯之后再看别人，都觉得挺温和的。”
周翊：“……”
秦妩：“再说了，你也是个好人呐，又不会伤害我。我为什么要怕你？”
说这话的时候，她汤勺在碗里搅了搅。
笑吟吟看人的样子，充满真诚。
周翊嘴角勾起冰冷弧度。
“是个好人……呵，真特么的好人……”
语气嫌恶讥诮。
捞起桌上的酒壶，狠狠灌了两口。
“你是第一个说我是好人的。”
秦妩摆摆手。
“那是他们没有发现你的内在美。”
她是真的并不畏惧，待他的态度，跟以前一样。
……不，还是有些差别。
以前，她总喜欢带着谄媚的笑容看着他。
小狐狸一样的笑，一看就是有所求。
。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周翊问。
小姑娘挑了挑眉。
“发现什么，发现你是个男人？”
说完，她咯咯笑起来。
眼睛弯成月牙。
对他唤了一声，“牡丹姐！”
周翊沉下脸，喝道：“不许叫那个名字！”
秦妩笑够了，揉了揉脸颊。
“好，不叫。”
她果然板正了脸色。
认真说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知道你是个男人了。”
其实，秦妩见到他的第一感觉是：
这姐姐身量高挑。
美得凌厉肃杀，实在很A很飒。
但，秦妩偏偏养了两只崽。
其中一个贼机灵的。
对于蛊虫来说，男人的气息和女人的气息，是完全不同，也很好辨认的。
外表再如何天衣无缝，气息总还是会泄露的。
所以，秦妩立刻就知道，隔壁铺子的老板娘，其实是个女装大佬。
周翊冷笑起来。
“怎么？你也觉得，我是个怪物？”
“怪物？”秦妩眨眼，脸色肃然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
周翊喉结滚动了一下，面无表情。
为什么会这么想？
自然是因为，所有人都这么想。
秦妩默然片刻。
对于一个，家里有五座城要继承的年轻人来说。
喜好女装，嗯，在世人眼中，可能的确是恶心又古怪的癖好。
秦妩另外拿起一壶酒。
斟了一杯给周翊，自己也倒了一杯。
“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让自己过得开心一点有什么不对？”
“没有伤害别人，也没有违背理法。”
“那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自己开心就够了！”
说着，她端起酒杯跟周翊碰了一下。
“——敬你！希望你能，嗯，一直这么开开心心下去。”
。
叮的一声脆响，她酒杯撞到自己杯上。
周翊抬眼看她。
手指跟着微微震颤。
小姑娘那种毫不作伪的，光明，坦然，积极快乐的态度。
让他心里沉闷堆积的乌云，仿佛都散开了一些。
周翊把杯子里的酒干掉。
对面的女孩继续说道：
“而且！你女装的时候，御姐的声音很好听！到底是怎么练的？”
“我跟你说，我还没在现实中见过这么厉害的声优！”
“自己一个人，就能配出一部连续剧吧？”
周翊：“………”
若是旁人说这话，脑袋已经落在地上被他当球踢了。
但是现在说话的是秦妩。
还是用那种“你怎么这么流弊你特么厉害死了”的口气说着这些话。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能皱着眉头，冷冷说了句。
“闭嘴。”
秦妩并没有闭嘴，又瞅了他两眼。
叹道：“你现在这个样子，也很帅啊，很好看。”
跟穿女装的时候，完全不同的气场。
谁会想到，少将军与那个凌厉美艳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呢。
实不相瞒，之前秦妩还以为，李牡丹是少将军的姘头。
罪过罪过。
周翊冷哼一声，移开视线。
什么好看不好看的，皮相而已。
。
女装的话题到此为止。
秦妩的态度开放包容。
以至于，周翊也觉得，跟她聊这件事，没什么可尴尬的，就像吃饭喝酒一样平常。
秦妩吃饱了，把筷子丢下。
翘着脚坐在了窗边木塌上。
懒懒散散问他：“你居然跟我成亲了。你怎么想的呀？”
倒是周翊，依然坐在桌边喝着酒。
闻言，冷冷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想的？”
秦妩摊手，“我有未婚夫啊，你见过的。”
嗯——
那天他俩夜不归宿，叛逃去玉照台吃香喝辣看小姐姐歌舞。
第二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被遛花花的老板娘逮个正着。
周翊显然也想到了这件事。
脸上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