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司令员同志，是我错了。”索科夫虽然知晓部队的防线后撤，是在所难免的事情，但此时却不能说出来，免得影响到军心和士气，他很干脆地向罗科索夫斯基认错：“我只是想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见索科夫如此爽快地向自己认错，罗科索夫斯基轻轻地叹口气说道：“米沙，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苛刻了？明明你说的都是实情，我却要批评你。”
听到罗科索夫斯基对自己的称呼，又由姓氏变成了昵称，索科夫知道对方并没有真正生自己的气，只是自己说话的时机不对，才批评了自己两句，他连忙回答说：“司令员同志，您对我的批评是正确的。如果我处在您的位置，听到有人这么说，也会批评他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罗科索夫斯基在放下电话前，忽然说道：“米沙，如果真的出现你所说的那种情况，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说完，不等索科夫回应，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索科夫放下话筒，环顾四周，见卡尔索科夫正低头看着新来的战报。莫罗佐娃正在收发电报，而罗曼诺夫坐在她的身边，正低头看着一个小记事本。
索科夫走到罗曼诺夫的面前，好奇地问：“罗曼诺夫，你在看什么？”
听到索科夫在问自己，罗曼诺夫连忙站起身，将手里记事本递给了索科夫。
索科夫接过来一瞧，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单词，“这是什么，通讯密码吗？”
谁知罗曼诺夫却摇摇头，回答说：“是炮兵使用的通讯暗语，您瞧，‘向日葵’代表‘安全’，‘管风琴’代表‘炮击警告’，‘伏尔加河’代表‘紧急撤离’……”
索科夫随手翻看了一下，上面的炮兵术语和相对应的暗语，把他看得头昏脑涨。他将记事本还给了罗曼诺夫，随口问道：“这个记事本是谁给你的？”
“是炮兵参谋阿尔乔姆中尉。”罗曼诺夫说道：“他说我在旅指挥部里工作，多了解一些相关的知识，没准将来能派上用途。”
“他说的没错。”索科夫非常赞同阿尔乔姆的这种说法：“多学点有用的东西，没准你将来能用得上。”
原以为敌人进攻沃洛科拉姆斯克的企图被粉碎，今晚将是一个安静的夜晚，但时间刚来到十点，索科夫就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我是索科夫！”索科夫以为电话是自己的哪位部下打来的，便随口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谁知听筒里却传出一个意想不到声音：“我是朱可夫！”
得知给自己打电话的人，居然是朱可夫，索科夫吓得连忙从座位上站起身，毕恭毕敬地问：“您好，大将同志，请问您有什么重要的指示？”他心里暗自嘀咕，朱可夫是不是打错电话了，有什么作战任务，他应该直接通知罗科索夫斯基，而不是越级给自己打电话。
“索科夫中校，你的步兵旅有多少兵力？”
“参谋长同志，”索科夫听到这个问题，连忙用手捂住话筒问卡尔索科夫：“我们旅如今还有多少兵员？”
“是否把315师的指战员计算在内？”
“我问的是我们旅游多少人，就不必把其它部队的人员算进来。”
“还有3700多人。”
卡尔索科夫说出的数字，让索科夫有点意外，他没想到打了这么久的仗，自己的手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不免惊诧地问：“我们在最近的战斗中，不是损失比较严重吗？”
“旅长同志，我们旅从组建到现在，收容的兵员超过了六千人，所以就算在最近的战斗中，部队付出了不少的伤亡，但剩下三千多人，还是没有多大问题。”
“索科夫中校，”朱可夫可能迟迟没有听到索科夫的回答，显得有些恼怒：“你在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索科夫赶紧松开捂住话筒的手，向朱可夫解释说：“大将同志，我正在统计部队的人数。”
“你们还有多少兵力？”
“还有3700多人。”
“有这么多？！”朱可夫听到这个数目，同样感到了吃惊：“都是一些什么兵种？”
“步兵旅当然以步兵为主，除了四个步兵营外，有两个炮兵营和一个拥有三辆坦克的坦克连。”
“你们旅的实力挺不错嘛。”朱可夫说道：“有些步兵师的规模都无法和你们相比。”
索科夫的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安，暗想朱可夫突然打电话问我有多少兵员，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没准会给自己下达什么特殊的作战任务。想到这里，他战战兢兢地问：“大将同志，您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吗？”
果然，朱可夫下一刻说道：“你既然有这么多的兵力，为什么一直窝在工事里，不主动出击呢？”
面对朱可夫的质问，索科夫有些为难地说：“大将同志，我们这点兵力用于防御，应该是足够的。可是要用于进攻，那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我们要进攻敌人阵地时，还缺乏空军和坦克部队的配合。”
“难道没有空军和坦克部队的配合，你就不打仗了？”朱可夫对索科夫的回答很不满意，他语气严厉地说：“敌人进攻我们时，我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挡住他们。但是敌人停止进攻时，我们却不能闲着，必须实施反击，彻底打乱他们的进攻步骤。我记得你刚刚告诉我，你的部队还有炮兵营和坦克连，你们在转入进攻时，有炮火支援和坦克的引导，就已经比很多参加反击的部队强多了。”
索科夫看过很多反映卫国战争期间的影视作品，他发现苏军在没有得到强大火力支援的情况下，就向敌人发起进攻，指战员们虽然表现的很英勇，但在敌人强大的火力面前，简直就是一个个移动的靶子。他小心翼翼地问：“大将同志，难道您打算让我的部队，向敌人发起反击吗？”
“没错。”朱可夫毫不掩饰地说：“我觉得你们旅所拥有的实力，在现有的地段向敌人发起一次反击。”
“大将同志。”听到朱可夫的这道命令，索科夫不免有些急了：“如果我把部队全部投入反击之中，一旦反击受挫，部队伤亡惨重之际，敌人发起了疯狂的反扑，我该用什么样的兵力，去挡住他们呢？”
“你可以留下少量的兵力，用于防御现有的地段。”朱可夫说道：“反正你们的防区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敌人占领那里的意愿不强。只要你们的攻势凶猛，打乱了敌人步骤，他们是抽调不出兵力去夺取你们的阵地。”
既然朱可夫已经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索科夫再想提出什么异议，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能顺从地问：“大将同志，不知您打算我们旅在什么地方实施反击？”
“你们旅的防区，距离鲁扎河只有不到十公里的距离吧。”朱可夫盯着面前的地图说道：“你们的任务就是强渡鲁扎河，想办法从德国人的手里解放博雷切沃。”
索科夫在地图上找到了朱可夫所说的地名之后，脸上的肌肉不由地抽了抽，博雷切沃距离自己的防区差不多有二十多公里，自己带着一支部队就这么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索科夫中校，你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发起反击？”
索科夫想了想，随即回答说：“大将同志，我觉得至少需要三天的准备时间，才有把握向敌人发起反击。”
“不行，我只能给你一夜的时间。”朱可夫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明天上午八点，你们旅就必须展开反击。怎么样，能做到吗？”
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索科夫心里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说：“好吧，我立即召集各营营长开会，商讨明天展开反击的事宜。”
放下电话，索科夫就对卡尔索科夫说：“参谋长，立即给副旅长和几位营长打电话，让他们立即过来开会。”
“旅长同志，天都黑了。”卡尔索科夫望了一眼帐篷外，接着说：“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这个时候召集他们来开会。”
“你先把他们叫过来。”索科夫有些烦躁地说道：“等人到齐之后，我会告诉大家的。”
首先赶到的是副旅长别尔金，他一进帐篷就迫切地问：“旅长同志，这个时候召我回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
“是的，副旅长同志，十万火急的大事。”索科夫表情冷漠地说道：“方面军司令员朱可夫大将给我们下达了一道特殊的命令，让我们在明天上午八点，向敌人发起反击，强渡鲁扎河之后，冲向博雷切沃，把城市从敌人得到手里夺回来。”
别尔金听索科夫这么说，立即冲到桌前，低头在地图上查找索科夫所说的地方。
等看清楚那个地方所在的位置后，别尔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抬起头问道：“旅长同志，这道反击命令，真的是方面军司令员同志下达的吗？”
索科夫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别尔金用手在桌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有些恼怒地说：“旅长同志，您不觉得这道命令太荒唐了吗？虽说我们这里不是什么战略要地，敌人进攻的频率不高，可要是我们放弃了这里，去执行所谓的反击任务，那么步兵第316师的左翼就彻底暴露在敌人面前，沃洛科拉姆斯克就有被敌人合围的可能。”
索科夫何尝不知道此事，但现在听别尔金提起，他只能抬手打断了对方的话，没好气地说：“副旅长同志，您也是一名在部队里待了二十多年的指挥员了，难道您不知道上级的命令不能讨论，只能无条件执行吗？”
听索科夫这么一说，别尔金不说话了。他直接在桌边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坐在那里抽闷烟。
接到通知的指挥员们都到齐之后，索科夫再次把朱可夫的命令，向众人传达了一遍。
索科夫的话刚说完，几位营长就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都是对这道突如其来的反击命令感到了不理解。
一营长叶菲姆大尉首先站起来质疑道：“旅长同志，我们依托现有的工事进行防御，只能堪堪地挡住敌人的进攻。如今上级让我们放弃阵地，向兵力和装备都优于我们的敌人发起反击，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没错，旅长同志，我觉得叶菲姆大尉说的没错。”叶菲姆刚发表完自己的意见，四营长瓦夏少校就起身支持了他的看法：“别的营情况如何，我不太清楚。但四营阵地是这段时间遭受敌人攻击最猛烈的地段，据不完全统计，我们的伤亡已经超过了2000人。如果有工事可以依托，我们还勉强能扛住敌人的进攻。可要是让我们离开阵地，向敌人发起进攻，光是他们的坦克，就足以给我们造成巨大伤亡。”
索科夫没有吱声，继续听完了另外几名营长的发言后，才起身缓缓说道：“指挥员同志们，我的想法和你们一样。以我们现有的兵力，进行防御倒是足够。可要是想转入进攻，这点兵力还不够给敌人塞牙缝的。也许在反击的初期，我们还能趁着敌人没有防备，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时间一长，等他们回过神，向我们实施反击时，我们的处境就会变得相当糟糕。”
“旅长同志。”三营长纳佐罗夫不解地问：“既然您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接受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呢？”
索科夫的目光盯着纳佐罗夫，苦笑着说道：“大尉同志，你以为我想接受这项任务吗？如果有可能，我是根本不愿意执行这项任务的，因此这场反击意味着我们这支刚成立不久的部队，将在战斗结束后彻底消失。可是没有办法，这是朱可夫大将的命令，既然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就算有再多的意见，也只能无条件执行。”
原本还想发表自己的看法的人，听完索科夫的最后几句话，也沉默了下来：是啊，在苏军的条令里规定，上级的命令只能无条件执行，根本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旅长同志！”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别尔金率先开口，他代表众人问道：“您打算怎么执行明天的反击任务？”
索科夫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快速扫过，见到人人都是垂头丧气的样子，接着往下说：“由于近期四营的阵地是敌人的进攻重点，所以这次反击，四营就不用参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