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盯着！”
“不亲眼看着这群老鼠落网，我睡不着！”
“这里我看着。你现在立刻去办另一件要紧事。”
安藤目光转向本乡，眼底深处寒光尽显。
“把饵……给我撒出去！”
“记住，要做得隐秘，要通过那些支那人的渠道，让他们觉得这情报是千辛万苦才搞到的！”
本乡闻言，眼中精光一闪，立刻立正顿首。
“哈依！”
“卑职这就去找那个最合适的大嘴巴！”
……
丰泽园，后厨。
此时是上午十点，正是饭馆后厨备料的时候。
案板上堆满了新鲜的菜和肉，大师傅们手中的菜刀上下翻飞，剁板的笃笃声不绝于耳。
贺远并未在前堂，而是坐在后厨专属的一间用来试菜的小隔间里。
他的面前摆着一碟刚炸好的花生米，一盘切得薄薄的酱牛肉，还有一壶温好的莲花白。
“咚咚咚。”
三声轻扣，敲响了小门。
“进。”
门帘挑起，本乡奏三郎一身便装，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装模作样的宪兵，守在了门口。
“哎呀，本乡课长！”
贺远放下筷子，满脸堆笑的站起身。
“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快快，刚出锅的酱肉，尝尝？”
“力会长，我可不是来吃饭的。”
本乡板着脸，声音故意提高了几分，让外面的宪兵也能听见。
“有一批皇军的物资，需要在城南找几个靠得住的脚行和库房做中转。”
“这事儿安藤将军点了名，让你新民会去协调，务必在今晚之前，把消息放给道上那些有实力的把头。”
“但这事属于军事机密，你只能跟那几个大把头说，懂吗？”
“懂！懂！”贺远连连点头，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皇军看得起我力元，那是我的福分！”
“您放心，我这就让人去传话！”
说着，他拉着本乡的手臂，硬是把对方按在了座位上。
“事儿我马上办，但这酒您得喝一杯，驱驱寒嘛！”
随后，贺远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道：“来人！给门口两位太君上上好的酒菜！算我账上！”
随着外面传来宪兵的道谢声和咀嚼声，小隔间内的气氛，瞬间变了。
贺远脸上的谄媚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平静。
他为本乡倒了一杯酒，推了过去。
“安藤咬钩了？”
本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后的快意。
“咬死了。”
“他现在就守在瑞蚨祥的那个大仓库里，寸步不离。”
“那个关东军的中村刚才把他骂了一顿，他现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等着今晚‘重庆特务’去自投罗网呢。”
“呵呵。”
贺远笑了笑，夹起一片牛肉。
“他想钓鱼，却不知道，自己那鱼塘里的水，早就浑了。”
“下一步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
本乡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按照您的吩咐，这次负责守卫仓库核心区域的，不是宪兵队，也不是北平驻屯军。”
“而是……昨天刚从天津调防过来的一支中队。”
“第四师团，大阪联队的人。”
“大阪师团啊……”
贺远咀嚼着这几个字，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在这个疯狂的战争年代，日军第四师团，绝对是一个奇葩中的奇葩。
这群来自大阪的商贩子弟，信奉的不是武士道，而是“保命第一，发财第二，打仗第三”。
他们是日军中出了名的窝囊废，也是出了名的“精明鬼”。
无论走到哪，这群人都能把生意做起来，倒卖军需、开黑市，甚至敢跟对手做买卖。
“这群人，可是安藤将军的心腹大患啊。”贺远笑道。
“没错。”本乡点了点头，也不禁莞尔。
“安藤一直觉得这群人纪律散漫，这次调他们来守仓库，也是想借机整肃一下，把最苦最累的活儿扔给他们。”
“但他不知道，这正是把老鼠放进了米缸里。”
本乡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放在桌上。
“这是那个中队的中队长，叫渡边正雄，家里以前是开当铺的。”
“我查过了，这个渡边最近在天津赌钱输了不少，正愁没处填窟窿。”
“今早我让人‘无意间’透露给他，仓库里那批所谓的军需，其实有一部分，是满洲国要运往南方的紧俏货。”
“比如盘尼西林，还有那一箱箱的东洋人参。”
“东洋人参？”贺远挑了挑眉。
“其实就是普通的萝卜干，真的东洋人参，我已经悄悄弄走了。”
本乡坏笑道：“我还告诉他，今晚可能会有‘特务’袭击，场面会很乱。”
“您猜这个渡边会怎么想？”
“他会想……”贺远抿了一口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既然特务要来袭击，那少个几箱东西，甚至烧毁一部分物资，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这叫……火耗。”
“没错！”本乡一拍大腿。
“根本不需要我们栽赃！”
“以大阪人的秉性，面对这么大一笔横财，又有‘特务袭击’这么完美的背锅人，他们要是不动手，那就不是大阪人了！”
“而且……”他的声音变得阴冷。
“安藤就在二楼盯着。”
“到时候特务没来，仓库里却乱成了一锅粥，自己人抢自己人，甚至还涉嫌勾结外部人员……”
“这场面，若是被那位最讲究军纪的中村顾问看见了……”
贺远笑着接过了话茬。
“那就不止是治安问题了。”
“这是腐败。”
“这是日军内部，烂到根子里的腐败，甚至通敌！”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
“安藤义和想用一场大胜来讨好中村，稳固地位，那我们就送他一场……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的大乱。”
“只要这把火烧起来，日军内部为了自查、肃清、平叛，必然会乱上一阵子。”
“而为了不耽误兴亚院的会议，也为了压住这丑闻……他们就需要一个绝对可靠，又懂规矩，手里还有实权的‘局外人’来负责会议的安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