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咱们的人绝对不会当叛徒汉奸的。”
贺远终于掐灭了烟头，转过身将跪在地上的詹森一把拉起，按回了椅子上。
“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我们带来的每一个弟兄。”
“詹森，你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
“如果真是我们内部出了问题，那高桥健一应该早就收到风声，根本不会等到今天才行动。他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从容撤离。”
话说到此处，贺远给詹森倒了杯热水，目光也随之凝重。
“可他偏偏在今天，在我们的人即将收网的最后一刻，才引爆了那颗明显是提前准备好的炸药。”
“这，说明了什么？”
詹森接过杯子的手还在微微颤抖，顺着贺远的思路，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开始思考。
是啊……如果内鬼在自己这边，高桥应该早就跑了，或者干脆设下更周密的陷阱。
可他没有。
他的反应，更像是……在行动的最后一刻，才突然接到了警报！
“这说明……”詹森的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光芒。
“给他通风报信的人，也是在最后一刻，才知道我们要动手的！”
“没错。”贺远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所以，问题不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轻轻点在了上高县城的中心位置。
“而是出在那些旁观者的身上。”
詹森的呼吸猛地一滞。
旁观者？
他瞬间明白了贺远的意思。
谁是旁观者？
除了自己这边，唯一可能知晓这次监视行动的，就只有……
第十九集团军的那群高官！
“是……是他们？！”詹森失声惊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方文彬？还是罗卓英手下的那些团长？”
他的脑海中闪过那些军官的嘴脸，愤怒的火焰再次从心底燃起。
“玛德！这群蛀虫，不仅贪污腐败，还敢通敌卖国？！”
“不，现在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贺远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眼中闪过一丝洞悉一切的锐利。
“你再仔细想想，高桥健一为何偏偏选在今天行动？”
“他蛰伏了这么久，早不动，晚不动，为何今天突然要去那个土地庙接头？”
这话一出，詹森皱眉苦思了起来，将这几日的种种细节在脑中飞速过了一遍。
一个关键的信息，猛然跳了出来。
“战前会议！”
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今天上午，您去参加了罗卓英的战前军事会议！”
“我记得您回来的时候还说，仗马上就要打了！”
“没错，这就说得通了。”
贺远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
“大战在即，日谍必然要启动他们潜伏最深的情报网络，进行最后的情报传递和确认。所以，这个高桥才会冒险出城！”
“而我们的行动，恰好与此撞上。”
“那个隐藏在第十九集团军高层的内鬼，极有可能是在今天上午的会议之后，才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并紧急通知了高桥。”
贺远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意味深长。
“也正因为大战在即，鬼子才会如此果决。”
“宁可牺牲一个外围特务，引爆炸弹，制造混乱，也要保护那个更重要的潜伏者，和即将到来的总攻！”
……
翌日上午，第十九集团军临时司令部的一间偏厅里，烟雾缭绕。
这里是军官们的休息室，几名刚从防线上换下来的师、团级干部们，正围着一张桌子，就着花生米喝着土烧。
一个个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轻松，和幸灾乐祸的调侃。
“听说了吗？姓贺的那小子，昨儿在城郊栽了个大跟头！”
一名脸上带着刀疤的团长灌了一大口酒，嘿嘿笑道。
“装模作样搞什么实战演练，结果手底下的人不争气，把自己人给炸死了！真是老天开眼！”
“可不是嘛！”另一名挂着上校军衔的军官也跟着起哄。
“还以为他真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搞了半天也是个纸上谈兵的小白脸！”
“这下死了两个心腹，看他还怎么神气得起来！”
“我看啊，他之前那些雷霆手段都是瞎蒙的！”
“未必吧？那天大家可都在现场啊。我觉得不像是演习呢？是不是……”
“是什么你倒是说啊！难不成他还真和什么人干起来了？”
但，也就在众人正说得起劲的这时，休息室的门，被一把推开。
喧闹声戛然而止。
只见贺远背着手，脸上挂着一贯的淡然笑容，缓步走了进来。
而他的身后，詹森和另一名警卫正提着几个大皮箱，看样子像是搬家的。
屋内的军官们顿时有些尴尬，一个个讪讪的低下了头。
“诸位，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贺远仿佛没听到他们刚才的议论，自顾自走到桌边，拿起酒壶倒了一杯。
方文彬连忙站起身，干咳了两声，打圆场道：“没……没什么。弟兄们刚从前线下来，喝两杯解解乏。”
“我们，我们刚才还在说，贺专员治军严谨，实在是……我辈楷模。”
“呵呵，楷模实在谈不上啊。”
贺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惋惜与无奈。
“让诸位见笑了。”
“本来是想让手下这帮没见过血的小子们，见识一下真正的战场，搞个追捕演练。”
“谁知那几个充当逃兵的家伙瞎了眼，把真的炸药也带上了，这才酿成惨剧。”
话到此处贺远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
“说到底，还是我治军不严，才折了两个好手。惭愧，惭愧啊。”
而听贺远这么一说，一众军官们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看向贺远的眼神里，轻蔑之色更浓。
原来真是演戏演砸了。
“贺专员节哀。”刀疤脸团长假惺惺的站起来敬酒。
“训练嘛，磕磕碰碰总是难免的。”
“是啊，贺专员不必太过自责。”
方文彬也连忙附和，随即又好奇的看了一眼贺远身后的行李。
“只是不知，专员您这大包小裹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