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的含金量不必多说,作为普通人能接触到的最高学历,听说林立业要给孩子们上大课,秀珍和春草都很高兴。
二人一叠声的替村里的娃娃们谢谢林立业,面子给的足足的。
也就是林立业没有尾巴,不然早就翘到天上去了。
记者也是文化工作者,所需知识储备很多时候比学校的老师还要多,还要广。
哪怕不讲太深奥的东西,只是讲一讲工作中的见闻,也够大家长见识的了。
提高社员文化素质是李祖富一直在做的工作,秦小妹支持他,当然想方设法给娃娃们谋福利。
“那就这么说好了!”
“林老师您可要早点儿过来啊!娃娃们都等着你呢!”
“知道了!回吧!”背着手,已经进入角色的林立业一昂头,走在众人身前。
瞧他这嘚瑟样儿,这回恐怕要让林老爷子失望了,三天两天的根本不够林立业过瘾,搞不好得大年初一才会回去。
该说不说,他大学毕业后若是真投入教师事业,估计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之后秦小妹又带四人去参观采访了几户干得较好,成绩拔尖的家庭作坊。
这些社员干活卖力,好像不会累似的,对劳动的热情很能感染人。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村里的特殊家庭,不是有家人得了重病就是身有残疾。
这些社员往往难以完成复杂的工作,导致家境始终得不到改善。
哪怕有李祖富一对一的帮扶,拼尽全力最多也就能吃上口饭,苟活着不至于饿死。
有时候真的感叹,人的苦难怎如此多种多样?
如果没有走出家门,林立业都不知道原来在同一片天空下还生活着这样一群拼尽全力生活,却始终挣扎在温饱线上的人。
甚至有的家里五口人就能集齐老弱病残幼,身上随便一种毛病说出来,林立业这个大学生连听都没听过。
和正常人不一样,他们不仅饱受疾病的折磨还要忍饥挨饿,生活非常艰难。
很多时候并不是不努力才导致贫困。
任谁都知道,若是勤劳真能致富,哪里还有什么贫苦老百姓呢?
采访中有一个家庭非常特殊,特殊的很有辨识度。
这是李祖富特意安排的典型案例,保管足够有话题度和教育意义。
马月等人此时坐在逼仄的小院子里,看着眼前仿佛畸形秀一般的场面,瞳孔地震,根本不知道该打哪儿问起。
还是秦小妹这个本地人开口说明来意,这家人才放松警惕,出来个口齿清楚的汉子主动说起自己一家的故事。
原来这个家里的人之所以长得奇奇怪怪,全因为爷爷和奶奶是近亲结婚。
就算是现在,很多没有受过教育的乡下社员也并不太明白近亲结婚的坏处,更别提好几十年前了。
为了省彩礼钱,完成家族传宗接代的任务,两个表亲选择互相交换儿女凑对儿结婚。
表哥娶表妹;表姐嫁表弟,这在当时不是稀奇事。
在这举动之前该家族从无残疾史和家族疾病史,不仅如此甚至还有长寿的基因,族谱上的百岁老人超过六个,妥妥的优质基因。
本以为一加一等于二,优质基因加优质基因肯定能诞生更加优质的下一代,哪曾想命运弄人,表哥表妹身体健康,结合后生下的七个孩子却都有不同程度的残疾。
老大最可怜,生下来就没有大脑,两只青蛙一样分的很开的眼睛以上空空如也,啥也没有,落地就把接生婆吓疯了,他也被扔出去掉在地上,扑腾了两下手脚就不动了。
因为几十年前还没有产检的意识,连生娃都是在家里生的,所以生出畸形儿的概率很高,千奇百怪的,没有脑袋虽然吓人,但也不算稀奇。
两口子虽然伤心,可日子还得过,正值壮年的他们很快便又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可惜悲剧并没有因为两口子的诚心祈祷而远离这个家。
第二个孩子同样是畸形儿,心脏外露,只有一层薄膜勉强包裹小小的心脏,孩子的面容也有问题,明显发育过程并不顺利。
第二个孩子也是落地就夭折了。
这时候两口子根本没意识到新生儿畸形是近亲结婚导致的。
因为他们的兄弟姐妹,同样近亲结婚的另一对夫妻顺利诞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婴。
之后就是第三次怀孕,没有明显的外在畸形,但内脏或许有残缺,孩子自己喘不过气,再次在出生当天夭折。
第四次生了个女娃子,缺了条左腿,倒是养活大了,采访时已经嫁人生子。
第五次又生了个女娃子,她幸运的没有任何外在畸形,是同辈里唯一的正常人,和娘家兄弟关系很好,采访时刚好在家,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第六次终于生了个男娃子,完成了传宗接代的任务。
但很可惜老六虽然没有外在畸形,智力上却有很大问题,养大了也流口水,至今没有婚配。
不过力气很大,如今是家里磨豆子推豆腐的主要劳动力。
说出来让人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因为太傻了,所以老六其实连累怎么表达都不知道。
第七个是男娃子,也是讲述人。
他智力无障碍,甚至很聪明,但双手双脚都有残疾,没有十指,只有龙虾似的两对肉钳。
作为这个家庭同辈里唯一智力无障碍且顺利存活的男娃,老七的人生灰暗如同河底的淤泥。
他哭过,怨过,可声嘶力竭也改变不了生活的本质。
眼看双亲渐渐老去,一屋子残疾家人的重担无人能接,他很想挑起家中的大梁,照顾哥哥姐姐,可无奈身有残疾,大多数的农活都应付不来。
家里时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饿的傻哥哥天天在邻居家门口打转,好几次被人冤枉偷东西,多亏了新官上任的李祖富李队长出面将人保下。
可以说要是没有李祖富,这一家人早在大溪沟村的地界儿活不下去了,更不可能有吃饱饭的这一天。
说起前尘往事,李老七黝黑布满沟渠的脸上浮现孩子一般的委屈。
“所有人都防着我们,我不怪人家,因为我们一家子太古怪了,人家害怕也正常。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每次村里敲锣开大会,爹娘就怕的手抖脚抖,生怕社员们给队长压力,要把我们一家赶出去·····”
身有残疾,本来自理能力就比不上一般人,若是再离了这故土,失去遮风避雨的屋檐,一家人是铁定活不过那一年冬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