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秋笑了，“我从没像此时这样确信我能活着。”陈千秋搓搓手掌，好让他不会因为紧张而变得太过冰凉。
三棱军刺沿着磨出的孔洞缓缓伸了进去。
陈千秋的手十分小心，她尽量贴着墙壁，而不让任何事物触碰到宋戎，这说来简单，其中复杂只有当事人能够体会的到，稍一大意，她的胳膊连同宋戎的双手就会被一块碾压下来。
汗珠从陈千秋额头上冒出，她不敢伸手，任由他们从脸颊上自由滚落，眼前的孔洞十分的小，被手一挡能看见的就更少，大多时候陈千秋依靠的是她的判断力。
眼睛长年见不了光亮，这就注定她有时候需要凭借的是自己的直觉，指腹碰触到机关上。
凉的是机关的齿轮，温热的是宋戎的手掌，而那些浸透手掌的滑腻是宋戎还带着温度的血液。
流淌到外的血液已经足够多，可是浸在机关里的鲜血更多。
滑腻的血沾在手上，反倒让陈千秋的心定了定，反正最糟糕也就这样了，再不抓紧时间，别说是一双手，就连命都没有。
因为失血过多而过分冰凉的手指碰触到了一分温热的温度。
“你的手指还有知觉吗。”陈千秋摸索着停在宋戎的手边。
宋戎动了动手指，“有，又好像没有。”宋戎说，“总能感觉到你的靠近，但是手指给不了反应。”因为月血液流失的缘故，他好像已经失去了自己对自己手掌的掌控。
“那还不算太过糟糕。”陈千秋将三棱军刺插进卡住宋戎手指的机关里，“你不要用力，我会尽量让三棱军刺往里深得多一点，等你觉得机关离开你的手指，提醒我一声。”
三棱军刺一点一点插入，渐渐的取代了宋戎手指的位置，手指纤细，但是三棱军刺却是立体的，用三棱军刺取代手指，按理说是可以行得通的，只是……宋戎好像感觉不到来自自己手指给予的反应。
陈千秋用力眨眨眼，好让落到眼皮上的汗珠尽快滚下去，“能感觉到机关在离开你吗？”
宋戎看着艰难万状的陈千秋，“感觉不到。”
宋戎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他好像已经完全丧失掉那双，从来都灵活无比，能将人杀人于无形当中的双手。
“这样哪？”陈千秋把三棱军刺又往里了一点。
“感觉不到。”
“那这样……”
“我说我感觉不到，你耳朵聋了没听到吗！”宋戎难以抑制自己的脾气，他像只愤怒的狮子朝着身边的人大吼大叫。
陈千秋抬起了头，双瞳隔着漫长的距离紧紧的看着眼前的宋戎，“所以哪，要我现在就放弃吗？”
宋戎回望着那双眼睛，深深地深深的看着，“我果然应该杀死你！”
“别说那些没用的，”陈千秋一字一句到，“我再问你一次，需要我现在就放弃吗！”
宋戎静默的看着那双眼睛。那无名冒起的怒火一点一点散去。
“不，”他说，“我需要你救我这双手。”
“嗯。”陈千秋低声应着，又继续转过头去，“你静下心来感觉，机关是凉的，即使被你捂暖了，也难以改变他是凉的事实，你应该能感觉到的。”
三棱军刺又往里了一些，“我已经用三棱军刺抵住了机关，你试试能不能感觉到机关的离开。”
宋戎闭上了眼睛，机关一直都压在他的手指上，因为时间太久他的手指已经麻木，别说是机关，他甚至不确定自己这双手还能不能用。
“离开了。”宋戎闭着眼睛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明明身边这人就信不过，可是他还是选择相信了。
“这就好。”陈千秋心里松了口气，“手还是不能动吗？”
陈千秋的手指从机关缝隙里伸进去，她是想把宋戎的手指给挪出原位的，可是她最先碰到的确实一截刺出来的骨头。
陈千秋看了身后的宋戎一眼，收获了对方一个疑惑的眼神。
“怎么了？”
“没什么。”根本就不是机关卡住了宋戎，而是断裂的骨头卡住了机关，陈千秋轻轻的碰了碰那截指骨，这样重的伤势他应该是有反应的，既然他没有反应，那就说明他刚才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机关的离开。
“我要将你的指骨复位，忍着点。”说是复位，其实也就是将刺破皮肤的骨头，重新塞进伤口里去，宋戎带着面具，所以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他的眼睛确实一如既往的平静。
刚说了一句谎话，就被人立马抓包，大约就是说的他这种情况了。
不过，如果是陈千秋的话，似乎也没什么。
骨头被赛回外翻的伤口里陈千秋用指甲扣起紧贴在机关上的手指，让他们一根根离开眼前的机关，她的动作很慢，即使她知道眼前的宋戎并没有知觉。
心脏带着剧痛，突然猛地跳动了一下！
这心跳来的莫名其妙却让人倍感心悸。
陈千秋摸了摸心口，隔着布料传来的依旧是自己平缓的心跳，是错觉吗？还是自己刚才太紧张了？
陈千秋没有太过在意，继手指之后，她还要想方设法去把宋戎的手腕从石门的压制下取下。
从佛尸上斩下来的手骨被她紧紧的握在手里，然后沿着空洞的缝隙一点一点伸了进入。
一种淡淡的肉香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来，若有似无的缭绕在陈千秋的鼻前，她没有太在意继续将手臂伸进空洞里。
若有似无的肉香好像由远而近，由一开始的清淡闷煮，变成此刻的浓油酱赤般的浓烈。
陈千秋揉揉鼻子，别说还挺香，“你有没有闻到一种香味？”
“你是没话找话吗。”宋戎鄙夷的看着底下的陈千秋。“这里就你一个香师，只要你不掌香，就不可能会有香味。”
“我指的啊是这个。”陈千秋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就是一种很香很香的味道，比东坡肉浓烈，又比红烧蹄膀酥烂入味。”
陈千秋揉揉自己空荡的胃，一闻到这味道，她只觉得五脏六腑饿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