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血气流出，高谌脸色渐渐变白。
从高殷体内被妖皇扯出来的这一滴血得到了更多的血气滋养，逐渐膨胀变成了一团不规则的球体，鲜血凝实为肉，再蠕动伸张出了头颅、手脚。
最后是五官轮廓。
半刻不到。
高谌脸色煞白面如白纸，骤然亏空的血气虽然不至于致命，但却让他站都站不稳了，摇摇晃晃。
而在高谌的面前，却多出了一个人。
血皇子高殷。
被妖皇亲手拘了出来，高殷没有惊慌失措，神情沉稳嘴角带笑，俯身作揖：“玄雍六皇子高殷，见过妖族皇帝陛下，久闻陛下大名，今日得见真容，果然非凡人。”
“我本就不是人，什么叫非凡人？”
妖皇一句话就把高殷给呛住了，脸上的笑容变得有点尴尬和恼火，虽然妖皇确实不是人，高殷这是顺嘴说了，没注重细节。
可是这重点是人吗？
不应该是非凡吗？
妖皇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玄雍血皇子，他洪亮浩大的声音在这大殿里面回响，徘徊在高殷的耳边如同滚滚不息的雷声：“还有……朕让你跪，你听不懂是吗？”
噗通——
高殷双膝跪地，膝盖重重地砸在了大殿地板上，笑容也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不是血皇子跪得利落。
而是妖皇这一声落下，高殷只感觉有一座高山倒了下来，把他压在了下面。
万钧加身，没法不跪。
其实高殷见妖皇坚持，也打算跪了，跪拜不叩，也不是不能接受，但现在被妖皇压着跪了下来，这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他腿跪了下去，但头却猛然抬了起来，直视着御座上高高在上的妖皇：“陛下，我是玄雍国的六皇子……”
妖皇冷声打断道：“怎么？玄雍国的六皇子就不能跪？”
高殷的怒火攀升到顶点，然后他猛然低下头，变得恭敬谦卑：“陛下误会了，我是想说……我是从玄雍国而来的六皇子，代我父皇向伟大英明的妖族皇帝陛下问好，恭祝百羽王朝风调雨顺千秋万代！”
这就像是已经烧到顶点的油，在将要沸腾时却又骤然冷了下去。
从别人的视角里看，似乎高殷是臣服在了妖皇的威严之下。
但是熟悉高殷的高谌心中门清。
这是高殷忍了下来。
而当嗜血好杀的血皇子越是能够忍气吞声，往往意味着他之后掀起的杀戮也会更大。
妖皇似乎洞悉不到玄雍血皇子的这一忍意味着什么，他对高殷的表态十分满意，欣然地点了点头，语调骤然轻快，刚刚那如同万钧山岳般的压迫感消散于无形之中。
“这就对嘛，你身后的那位不也是玄雍国的皇子吗？他能跪，没道理你不能跪，对吧？能够见朕真容，你跪一跪，又不吃什么亏，掉不了肉，朕也就要你一个态度而已。”
这对吗？
高谌是什么货色，自己是什么人。
岂能平起平坐一视同仁？
纵然都是从玄雍国来的皇子，但皇子与皇子之间也是不同的……
这一句句心声，在高殷的心湖中翻涌，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面色依然谦卑，附和道：“妖皇陛下所言甚是，我二哥都能跪，我有什么不能跪呢？只是方才一时愣神，疏忽了礼仪，是我失礼了。”
妖皇似乎十分吃这一套，笑着满脸开怀，冲着苏明说道：“呵呵，明儿你听一听，你选中的人类同伴的弟弟，这说话多么顺耳，要是一开始就这态度，那还说什么呢？”
“朕还用说这些重话吗？”
“不过现在端正态度也为时不晚，你叫高殷是吧？高殷皇子这话说得深得朕心啊，所以呢……”
妖皇略作停顿，在沉吟片刻后做了个一拍脑门的大决定：“朕想好了，就让你们玄雍国的皇子兄弟二人都跟着明儿一起参与试炼吧。”
“这第一关和第二关应该都是你们一起群策群力通过的吧，这最后的第三关也让你们继续合力，朕就不拆散你们兄弟了。”
“有句古话不是叫做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
“也正好让朕见识见识，你们这玄雍国的皇子兄弟齐心，能够迸发出多大的力量。”
涉及到了国本的试炼。
这如果是在大焱或者大夏的天子一拍脑门做出这么个惊人决定，肯定是招来大臣们的劝阻，但发生在这妖族的皇宫大殿内，在场的唯一百羽大臣青鹓青长老一言不发，神色如常。
似乎妖皇的这一决定，在百羽王朝就是个很平常的小事而已。
利益相关的酥酥、青雀儿也都没什么神情变化。
徐年虽然惊讶，但有境界撑起来的底气，也看不出半点焦急，不过他看着高殷的眼神，倒是略有思索，就是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难道是琢磨着该不该出手？
全场反应最大的就是文摧了。
不是……
这认真的吗？
不是说好一人一妖，怎么还能多一个人出来？
文摧的震惊不能直接向妖皇流露出来，只能向青雀儿寻求解惑。
青雀儿耸了耸肩：“看我有什么用？陛下都开金口了，那就这样咯。”
文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还是忍不住低声问道：“你们这位陛下，他一直都这么……这么直率吗？”
“习惯就好。”
这也能习惯？
文摧嘴角一抽一抽，跟抽筋了似的，他不知道这是这一代妖皇如此，还是妖族传统风气就是如此。
如果是前者，那得感慨妖族这底蕴真是深厚，经得起折腾。
如果是后者……
那这妖族是真厉害，有这样的皇帝还能在百万大山里屹立不倒，不服不行。
“多谢陛下隆恩，我们兄弟二人一定竭力辅助苏明少主，展现出齐心之力。”
高殷自己都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出来。
这笑的真诚，笑得也真诚。
一跪下来，几句好话，妖皇竟然就特许他参加第三关了。
呵……
这妖族果然是儿戏。
也就是偏居一隅，加上那不知根底的边界线隔绝了内外，不然就这样荒唐如儿戏的妖族，也配成立什么王朝？早就该被人族的兵马刮分干净了吧。
谢过妖皇隆恩之后，高殷自然就站了起来。
可没等他站直。
御座上的声音骤然又冷了下来。
“朕允你起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