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天魔。
但是与娘亲梦境相连的这些天魔，显然与徐年接触过的其他天魔不一样，不仅没有喊他叛徒诅咒他死相凄惨，反而还十分明显的抱着可以沟通的态度。
甭管这语气算不算好，至少能够沟通就意味着可以商量。
不至于一‘眼’不合就要爆了。
“今日前来，晚辈是有事情想要请教……请教。”
徐年这一顿，重复了两遍“请教”，是因为没想到要怎么称呼天魔，好歹是来请教问题的总得要尊重一下吧，只是人族对天魔确实没什么尊称，唯一与之沾边的大概就是天魔教信徒的“我主”了，但这明显也不合适。
直接套用对神明的尊称？
“你这小家伙，还挺腼腆？没什么好纠结的了，怎么顺口怎么喊着来就是了。”
徐年正欲开口，但是统子哥在他的脑海里开口了。
或者说是……
怂恿。
“……统子哥，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你没听见他们说吗，都让你怎么顺口怎么喊了，我提的这个难道不顺口吗？”
徐年思虑再三，硬着头皮再次说道：“晚辈想向几位大佬请教问题。”
“……”
连接着天魔梦境的通道里沉寂了下去。
但是徐年莫名能够感觉到，不是他的声音没有传达过去，而是对面的天魔们愣住了，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之中。
片刻后。
天魔的声音再次响起。
没有生气，也没有忽略了“大佬”这个称呼直接问下去，而是疑惑了起来。
“大佬？有点意思。”
“‘佬’这个字，在你们人族的文字里可不是什么敬称吧？但是这两个字凑在一块，你的情绪里除了被怂恿后对后果所持的怀疑之外，确实没有不敬的意思。”
这两个字组成的词，从你口中说出来确实是一种敬称。”
“所以‘大’和一个带着贬义的字凑在一块，就能从贬变为敬吗？奇了怪了，我对你们人族的文风礼教不说了如指掌，也至少是熟悉了，怎么我却不知道还有这种用法？”
徐年有点麻了。
头皮发麻。
这怎么解释？
难道告诉这些天魔，这其实是他的家乡话？
“哈哈哈——”
统子哥健康的笑声在徐年的脑海里回响，徐年现在觉得要是这笑声能够从他脑海里冲出来，让这些天魔也听到，或许自己就能轻松的卸下尴尬了。
不知是不是徐年的心声得到了天地的回应。
天魔声音再次响起：“我感受到了她的欢欣，所以……这是她让你说的？呵，她这人鬼点子多，不知从哪儿学来这些闻所未闻的知识，不过既然是她要你说的，那便照着来就是了，反正这其中也没有恶意。”
恶意、敬意、怀疑、欢欣……
天魔听到的似乎不仅仅是声音，还能够直接感受到情绪的变化。
徐年目瞪口呆，该说是这些天魔出乎意料的好相处呢，还是统子哥轻松拿捏了这些梦境里的天魔的心性？竟然真就顺势应下了“大佬”这么一个称呼。
不过既然天魔都应了，统子哥也挺开心，徐年还能咋样呢？
那就喊呗。
“多谢大佬体谅。”
“行了，哪来这么多客气？虽然这次是你自己找过来，但应该也是她让你来的吧？不然看你这样，应该也没这个胆气，刚刚你有说有事要请教我们这几个大佬，是什么事呢？现在说出来吧，大晚上的也别耽搁太久了，你不要睡觉，我们还要睡觉呢。”
天魔还要睡觉的吗？
徐年按捺不住的想了一下，然后摈弃掉这有点不敬的杂念，开门见山的问道：“我想请教大佬，知不知道……魔人的下落？”
徐年话音落下。
统子哥略带笑意的声音便在他脑海里响起了：“哎呀，小徐子可以啊，进步了，胆子这么快就大起来了，知道把握住机会，问得越多越好了？”
把握机会，其实说的直白点，就是……贪。
是的，没有错。
徐年贪了一手。
原本应该问的问题是，徐年自己和娘亲是不是魔人，但或许人就是贪心，得寸就会想着进尺，所以在发现这些天魔出乎意料的好打交道之后，徐年便把这个原本想好了的问题改了改。
更进一尺，直接问魔人的下落。
只问自己和娘亲是不是魔人，这只是解决他们母子两人的问题。
但是直接问出的魔人的下落，这便直接解决了人间的一个难题，起码提前知道了藏了魔人的到底是道一宗还是玄雍皇宫，能够早点做足准备，不至于乱了方寸。
然后……
徐年的方寸就小小的乱了一下。
“魔人？什么是魔人？魔，我倒是知道，这是你们人族对我们这些存在以及那些仍然虔诚信仰我们的追随者的一个统称，我知道你们人族之中也有后者，难道这就是魔人？”
天魔不知道魔人？
徐年瞳孔骤然一缩，难道丁前辈拼着被天魔污染，捕获到的那头大魔印记里的记忆有误？
是有什么更强大的力量，在误导丁前辈？
这里面还有阴谋？
不过这阴谋中包藏着更大阴谋的想法，很快就被徐年抛弃了。
因为天魔的声音继续传了过来。
“不对，若这魔人当真只是你们人族中信仰我等的入魔之人，她也不至于让你来见我们，人间从来不缺少这种人，所以……我猜猜看，是不是我们的同胞，或者是我们的追随者，缔造出了和人族相似，甚至完全一样的新生命？然后这些本质为魔，却披着人族皮囊的新生命，没有被你们的山河大阵挡在外面，渗入了人间，不知所踪了？”
全对。
如果不是徐年觉得这些好说话的天魔应该没必要撒一个谎来看自己震惊的样子，他都要怀疑这能够通过自己娘亲的梦境联系上的天魔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全部真相了。
天魔没有给徐年继续发问的余地，因为祂的话语还是没有停下来，仍然在继续。
继续补完这场梦境里的人魔对话。
“我知道了，你想要知道魔人在哪儿，不过你个人更迫切想知道的是……你和你娘是不是魔人吧？”
“这个问题很简单。”
“不是。”
“你们母子，可不是那么……嗯，容我直接一点，你们母子可不是那么卑鄙的生命。”
“魔人？呵，生来就只是为了一个阴谋，如此卑鄙，谈何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