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言现在的感觉，就像有人在玩乐高游戏，把他的身体一块一块拆开，再拼装起来。
反正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记得自己喊过白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睡得太沉，所以没有得到回应。
“老许，你怎么又偷懒啊，今天轮到你扫地了。”
“哎呀，老板，这是我给你做的咖啡，你尝尝喜不喜欢。”
“狗贼，你最好是说话算话，不然我一定给你来一爪子！”
“喜欢，喜欢就够了吧。”
混乱的声音时远时近，就好像有人在他身边说话，大声讨论着，但他十分疲倦，就算身体醒着，意识还没有彻底醒来。
忽然，有一道凉水从天而降，寒冷刺骨，瞬间从头到脚冻得个透心凉，让他猛地一激灵，意识直接清醒过来，头顶的灯光亮起，他这才发现自己身在千言语的二楼浴室里，水哗啦啦地流着，周围雾气缭绕。
回来了？
许言有一刹那的迷茫，可随即他就明白过来，没有这种好事，他还在那个见鬼的噩梦里。
只是噩梦的主人换了，不是白奕，而是变成了他。
“扣扣扣。”
浴室门外响起敲门声，礼貌有序，过了一会儿，听见小王弱弱的声音响起，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板，你这是还活着吗？”
“什么事？”
许言关掉淋浴喷头的水，拿起浴巾擦了擦自己的身体，快速把自己穿戴整齐。
“楼下有个叫邓梁的客人找你。”
许言抬起眼眸，漆黑的眼瞳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情绪，他擦头的动作一顿，然后说道：“知道了，让他等我。”
如果这是他的噩梦，那他对自我的认知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恐惧，他在恐惧什么？
和白奕一样，他也有永远不想失去的东西。
胆小的人在梦中祈祷，而勇敢的人早已大步迈开，朝着恐惧而去。
许言从楼梯走下，看着邓梁坐在店内，客人在悠闲地喝着奶茶，小王去后厨忙碌着，破刃靠着窗，阳光洒在她的银发之上，像满天繁星般绚烂。
橙子趴在收银台上睡觉，时不时翻个身，伸着懒腰，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无论从哪个层面来说，这里的一切都真实得可怕，若是抛下想当正义使者的梦想，那现在的场景就是许言心中最美好的画面。
每个人都在，都看起来那么幸福。
平淡如水的生活，就希望这么安静地流淌下去，远离纷争，也没有小刀在限制他的行动。
人就是这样，一旦得到了，就舍不得失去，但他也忘了，自己原本什么都没有。
许言朝邓梁走去。
如果说，白奕选择的是正面面对和坦然接受，那么，许言则是完全相反。
血液的温度在慢慢升高。
“梁子。”
一声熟悉的呼唤，邓梁回过头来，看见许言那张帅气冷静的面庞。
某些记忆突然翻涌出来，突如其来的，没有任何预兆，有时候就连自己也都忘了，原来还发生过这种事情。
好像也是邓梁，在很久以前说过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不坚持正义的话，那将会成为最可怕的敌人。”
【鬼灵融合5％】
【波及古老封印】
【处于不稳定区间】
从邓梁的眼瞳里，看到了瞬间燃烧起来的黑红色火焰，那是一种诡异的画面，身为噩梦的黑暗，被许言硬生生烧穿，巨大的阴影从地面上卷起，还未触及到许言的身躯，就先被火焰包围，将一切都摧。
此刻，千言语就像一副燃烧的油画，将所有画面都定格下来，估计就连噩梦也没有想到，许言采用了最粗鲁暴力的方式。
“我说过了，我没时间在这里耗。”许言平静地声音响起。
打破美好和挣脱恐惧一样困难，但也是最直接的手段，就像当初跟何金银打的那声招呼，他总能在关键时候，做出最优的判断。
这是一种本事，但往往也会给他带来困扰。
毕竟，最优不代表着最合适。
“正义，如果手段不合适，你会这样做吗？”
“结果会是好的吗？”
“会。”
“那就做。”
“记着，许言，这种想法不要让别人知道。”
毕竟，那一瞬间的狠戾，小王没有看错。
似乎坠入无边的海洋，周围的黑暗包裹着许言，像是有柔软的触角缠绕上他的身体，有对话在耳边响起，都是很久以前的回忆。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想起得回忆格外得多。
“老许，你为什么要杀我？”邓梁那张扭曲的脸凑了上来，贴得很近，近得好像能看见他突出的眼珠。
在水中，那张脸就像丝绸一般飘动着，许言淡淡地挥开他，就像挥掉沾在身上的灰尘。
“梁子不会说这种话的。”
连像都不像。
燃烧，他看着火焰一点点燃烧起来，最后火舌吞噬了整间店铺，许言还在往下坠去，招牌上，“千言语”三个字在大火中一点点化成灰烬散去。
还好是梦。
许言如此想到。
还好……
……
噩梦是一种渗透人心的恐惧，需要在时间的沉淀下发酵，可许言并不给噩梦这样的机会，他用一把火燃烧了一切。
最后，什么都不剩下。
“今天是个好日子吗？”
“今天难道不是个好日子吗？”
“也是，橙子你看，我们找到了老板。”
“他昏迷了。”
“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吧。”
“嗯……大概……”
对话声在耳边响起，许言觉得自己眼皮上有千万斤沉重，怎么都无法睁开。
似乎有人靠近，冰冷的手指触摸着他的额头，过了一会儿，就有人将他扶起来，然后给他的嘴里喂水，那人动作轻柔，喂完就轻轻放下。
这是噩梦吗？
“破刃姐姐，老板还没有醒吗？”
他还没有醒来吗？
“快了，他的意识正在逐渐恢复。”
小王趴在床边，一脸激动地期待着，他们从荒芜的土地上把许言找回，就一直悉心照顾，等待着他的苏醒。
许言的手指轻轻抽动，仿佛从冰冷的海底坠出，力气慢慢流回他的体内，睫毛微微颤抖后，便缓缓睁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