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外雨声淅沥,山洞内燃着一个小火堆,将因下雨而侵扰的湿气稍微祛除了一些。
衣衫褴褛的人靠着山洞的山壁,时而盯着火堆出神,时而望向山洞外的落雨,带了几道抓伤的脸上满是不耐与烦躁。
她讨厌下雨。
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山路变得泥泞,更重要的是身上破烂的衣服也会因为湿气变得极为难受。
可真跟野兽一般袒露她也是不会做的,因为她并不是真的野兽,即便她时常同那些野兽抢食,甚至直接以野兽的血肉为食,但她又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人。
也或许,并不是。
因为正常人是不会活这么久都没死的。
“前面有个山洞!”
“太好了,终于有地方能躲躲雨了。”
珩淞垂眸看着火堆,听到有往这边跑来的声音时目光变得锐利,在野外求生搏斗的本能让她抓住了放在身边的长剑,警惕地望向洞口外跑来的两道身影。
那是一对相互搀扶的男女,男人背后背着一捆已经淋湿的木柴,却还不忘用手将山林里摘到的大树叶给女人遮雨,但雨势很大,女人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淋湿了些。
见到正警惕看着他们的人,那对男女也很意外,实在是珩淞现在的样子实在是狼狈至极,锐利的目光又像是盯住了猎物的野兽一般,很是能吓唬人。
不过他们还是能认出来,这是个人,而不是真的野兽的。
“这位姑娘,我们是山脚下的村民,上山遇到山雨,山道泥泞不便下山,不知能进去避一下雨吗?”
珩淞不语,只盯着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目光依旧警惕非常,不过到底还是挪了挪脚步,将洞口让了出来。
男人很高兴,立马扶着女人走进去,放好柴火,搬了块石头让女人坐下,就想去跟珩淞道谢。
可刚走两步,珩淞立马又握紧了剑,瞪着男人,一言不发。
察觉到对面这人的戒备,男人也不强求,当即停下脚步,“你别担心,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想向你道谢,若非你愿意收留,只怕我们都会丧命在这场山雨中了。”
山上野兽虽然大多因为雨天而蜷缩在自己的巢穴中,但雨湿路滑,如果坚持下山,只怕什么时候一个打滑,摔下山崖直接丧命也是可能的。
因此对能暂时收留他们的珩淞,他也的确是非常感激。
珩淞依旧不说话,在男人慢慢后退回到女人旁边坐下时才终于收了刚刚那副随时反击的姿态,将剑放好,然后重新靠在山壁上。
但因为这一处本就不大的山洞内多了两个人,珩淞到底还是不复最初的放松,纵然确定对面两个人联起手来也打不过她,也还是时不时警惕地看向他们,似是警告。
“咳咳咳。”没多久,刚刚一直没说话的女人突然咳嗽起来,抱紧了自己,似乎很冷的样子。
大雨大多有大风,虽然这处山洞是逆风的,但对于淋了雨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风也足够冻人了。
听到声音的珩淞看了对面那一男一女一眼,见男人将女人抱在怀里取暖,女人也没有反抗,就又收回了目光,闭上了眼睛。
没多久,她听到了牙齿碰撞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刚刚那女人已经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了。
女人的身体似乎不好,瘦弱不堪,是独自在野外根本活不过一天的那种。
这样的状况都要上山,看得珩淞直皱眉,因为在她眼里,这与送死没什么区别。
但男人现下能做的也确实不多,背着的柴火也淋湿了,想生火都难。
想跟珩淞借一下火取暖,可看她刚刚戒备的样子,男人很是犹豫要不要求助。
“火,随便。”略显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山洞内响起,像是许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一样粗粝,但还是能分辨出来是人言。
男人愣了一下,但反应过来这是珩淞在说话,连忙道谢,“谢谢!”
说完赶紧扶着女人凑近火堆,同时将那捆已经淋湿的柴火挑拣出稍微细的也靠近了火堆,以期能烤干些水分,无论是用来生火还是待雨停后背回去轻一些都好。
奈何这一点小火堆实在是做不到这种地步,珩淞本来又不需要取暖,因此这点小火堆说是『小』,也并未说错。
正愁洞外山雨什么时候能停,突然听到有东西被丢了过来砸到地上的声音,男人收回了目光,就见丢过来的是几根干燥的木柴。
“烧。”珩淞的话依旧很少,但言简意赅。
男人再次道谢,将干柴小心翼翼地放到火堆上点燃。
过了好一会儿,新添的木柴也被点燃了,这一个小火堆总算是稍微大了些,给人的温暖也更为明显了,就连远远靠着山壁的珩淞都能感觉到暖和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让人讨厌,很舒服,舒服得像是晒太阳一样。
安逸下来就很容易犯困,等珩淞靠着山壁睡醒已是次日,火堆已经快熄灭,洞外的雨也已经停了,而对面那对男女也已经不知所踪,不过她发现山洞内多了一些半干未干的柴火。
珩淞没什么反应,看了眼就不再理会。
这场短暂的相遇在珩淞心里激不起半点涟漪,因为她活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跟两个只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分别实在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几日后,她在山洞中发现了一套叠好的旧衣服,虽然旧,但衣服是完好的。
珩淞看着那套青灰色的旧衣沉默,等了半日没再有人出现,她也就收下了这份特殊的『礼物』。
*
“那对夫妻后面怎么样了?”
尘歌壶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竹叶上,躺在竹编靠椅上的金发少女以及白色小精灵看着竹屋外的小雨,听她们的伙伴讲述了这样一段许久之前的雨夜旧事。
珩淞吹了吹杯中的热茶,“不知道,正如我说的,这只是一场偶遇罢了。”
那对夫妻不知道他们在那个雨夜遇到的『野人』姓甚名谁,珩淞也不知道这对夫妻姓甚名谁,双方也都不知道对方后来过得如此,缘分只停留在那件旧衣服上,如此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