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走了以后，何若槿摒退了所有人，一个人坐在床榻前，低着头沉默，缓缓地喘息着，很清楚地感觉到那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急剧压迫着他整个心肺，他闭着眼睛半晌，才缓缓地睁开。
何若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鼓起勇气，伸手轻轻握住了林半夏那一只柔软无力的手儿，指尖按着她的半边手背，将她的袖口慢慢往上掀了一下，然后，动作慢慢地顿住了。
他看到手腕底下怵目惊心的几道割痕，深浅交错，有的甚至还没结痂。
他记得林半夏嫁给他时，认认真真地跟他细数她的优点，她这双手，精通琴棋书画，他见过她写字，她握笔写字的样子，的确是极好看的。
可以看得出来，林半夏一直以来就十分爱惜她的手，因此从来都见她十指纤纤，他也握过她的手指，知道她手指白皙细嫩，没有半点茧子。
但是林半夏为了死，把自己的手弄出了数道伤痕，仿佛一点也不在乎手上会留下疤痕……
何若槿看着她的手儿半晌，终于缓过神来，将军医留下的药膏打开，很认真小心地帮她抹药。
他心里头很乱很乱，整个脑袋也涨热得很，但却依旧认真地做着这件事，只是帮她包扎好伤口后，看着林半夏那张惨白安静的小脸，又觉得心里一阵狠痛。
有什么用呢……
即便他把她身体上的伤痕都抹灭了，那林半夏心里的伤痕呢？
他带给她的创伤，早就数之不尽……
如果在出征之前，他还奢望着林半夏有一天能够原谅她，那么这一次，他把人伤得这样遍体鳞伤，又哪有什么脸面央求她的原谅呢？
何若槿守在床边整整一日，直到天黑，罗翊在外头喊他，何若槿才似回神过来，他看了看床上的人儿，片刻才起了身，走了出去。
“若槿，吃点东西吧？”罗翊看到何若槿出来的时候，脸色很差，他当时也没多想，只当何若槿是为了林半夏的事情而难受，便劝他道，“你也别多想，军医也没有把话说死了，再者说，北国这么大，肯定能找到可以治好少夫人腿的神医。”
何若槿有些阴沉地看向白茫茫的远处，天的尽头是一片灰败的白色，耳边是凄恻寒冽的风雪声。
他盯着遥远的天边一线，看了好一会，方才缓缓沉沉地道：“在北城的时候，我每次问她，腿好些了吗？她都说好，我就真的以为，她慢慢地好起来了。”
然后军医给他当头一棒，告诉他，林半夏的腿这回是废掉了，好不起来了。
有霜雪扑面而来，他刺眼地狠狠眯了眯眼眸。
他忽然想起来很久以前，林半夏还愿意喊他夫君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着他，她或是站在书院外，或是站在府里，她站姿温顺乖巧，她总是……一个人在等他。
每一次，等到了他，她也从来不会跟他抱怨，说她等了他多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