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节当天，怀贞坊热热闹闹的。
格勒尼玛他们走在街道上，人挨人、人挤人、人满为患，他们从没想过，原来一个小小的坊市竟也能这么热闹。
小吃摊一个接着一个的吆喝。
他们的双眼用不过来，刚在这个烤面筋上停留了一会，紧接着就又被隔壁的炒面吸引过去目光。
他们是没投票权限的。
可…他们能吃。
小心翼翼地上前，商贩有些惊讶现在的怀贞坊竟然还能混进来异邦人，但既然让他们混进来了，那就说明他们是值得被接待的。
商贩们对他们的态度，和对大唐人一般无二。
格勒尼玛是会做人的，只要收到吃食，甭管好吃不好吃，拍马屁的话不要钱，能多说几句就多说几句。
可…这些拍马屁的话，几乎没什么用处。
大唐的商贩是不会因这些人的只言片语就沾沾自喜，自己的吃食做的什么样，他们自己心里有数。
而且区区异邦人的夸赞有什么用？
异邦人觉得大唐吃食好吃，这不是应该的吗？
难道自个还要因为受了异邦人的夸赞，而沾沾自喜？
同福食肆里。
食肆依旧是营业的，只是美食节当前，过来吃饭的人不多，大多都还在外面逛着，李渊、李靖他们那几个小老头也不例外。
李世民是唯一一个还留在食肆里的。
在知晓美食节消息的时候，他就特意在这几天安排了休沐，一来是给大家放个假，其次也是他自己不想错过这桩盛世。
只是…他身份特殊。
这种人多耳杂的地方，莫说万一有什么包藏祸心的人，就是不小心磕着碰着，都得让一批人掉脑袋。
他就抱着一只小凳子，坐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外面人来人往。
尹煊看得好笑，给他做了一份烤冷面、外加一碗臭豆腐，顺便给他榨了一杯芒果果汁——这是李世民最喜欢的非酒精饮料，陪着他在门口坐在小凳子上。
行人侧目。
也没太惊讶，正阳公向来是个不怎么在乎自己身份地位的人。
当然…他们可能想不到，在这里像个地痞似的蹲着的两个人，是整个大唐最有权势的两个人。
李世民扒了一块臭豆腐，辣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哎哟，这东西这么辣的？”
尹煊瞥了他一眼，裹了红彤彤的辣椒，塞入嘴里，脸色没什么变化：“呵，这东西就是辣的才好吃。”
“不会吃了是吧。”
李世民没和他争论，只是默默又扒了一口臭豆腐。
吃了两口，实在是被辣得受不了，他端起那杯芒果果汁啜了一口，嘟囔着开口：“你怎么想到办这个美食节的？”
尹煊没和他说那些虚伪的话：“开拓市场嘛，多赚钱。”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尹煊的直率，是他很难习惯的那种程度：“我不是问这个，那些个商贩不都是从你手里买的香料配方？”
“法子都一样了，比起来还有什么意思？”
到时候都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味道都差不多，这比赛不就比了个寂寞。
尹煊只是嘲讽的笑了一声：“呵，怎么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就跟傻子似的。”
李世民满头雾水。
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前言不搭后语，聪明人怎么能像傻子。
后知后觉，他才反应过来尹煊这是在骂自己。
还没来得及骂回去，尹煊就慢条斯理地继续说道：“给他们的是香料，做法，但我这又不提供原材料。”
就拿烤面筋来举例。
洗面筋这件事，是得那些商贩自己动手的，尹煊只教他们怎么去洗，可具体到每个人能做出什么样的东西，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些人洗出来的弹牙可口。
有些人洗出来的就和石灰一样。
洗出来后的烤的环节也是一个门槛，有些人烤得很好，该焦脆的地方焦脆，该软糯弹牙的软糯弹牙。
可有人烤出来的…就很奇怪，干巴巴的，咬上去就和石块一样。
只一个烤面筋还如此。
就更不要说肉夹馍、鸡蛋卷饼、臭豆腐这些东西。
“只能说我给他们立了一个下限罢了。”尹煊一摇头，又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李世民，“别跟我说你家里没有人来买那些个加盟权限。”
李世民一缩脖子，没有说话。
尚食局在他的授意下，每一种小吃都买了一份加盟，而且因为情况特殊，尚食局是那种为数不多，得掏真金白银，而不是股权就能打发的。
“怎么样，你家里买过去了，做的能有我的好吃么？”尹煊笑着问道。
李世民依旧不说话。
他心里门清，尚食局虽然买了配方、香料，可做出来的东西…只能说比之前好吃了不少，对他这张被同福食肆养刁的嘴巴而言，勉强也能下嘴了。
后宫那些嫔妃，一个个口腹之欲大开，只这么一个月的时间，就胖了好几斤。
可和同福食肆相比。
和自己手里的这碗炒冷面、臭豆腐相比，还是差了很多，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
尹煊戳了戳李世民：“说嘛，你家里的厨子，能比得上我做的吗？”
李世民被戳得不耐烦了，一摆手，瞪眼看了过去：“胡闹，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丈人，这么和我说话？”
尹煊才不会被他唬住，瞪眼看了回去：“以后都不想喝酒了？”
李世民一缩脖子，小声喃喃：“家里的厨子是比你差了许多，但也没办法，毕竟才上手一个月嘛。”
“你要是给他们十年、二十年的时间，说不定、也许、大概、可能就会追上你的手艺了吧。”
后面那番话，李世民都说的没那么有底气。
尹煊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李世民咳嗽两声，连忙调转话题：“话说…这次的美食节，一共有多少商贩参加？”
他对这个很感兴趣。
民以食为天，只是像这样的数据，朝廷还没多余的人手能抽出来去做统计的事。
百骑司也不可能潜入进凤巢里——那样几乎就等同说是翻脸了。
尹煊琢磨了一下，回忆了下武珝给自己的名单：“大约只有三百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