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沙运了过去，并没有卸货，而是统计了一下有多少损耗、用了多少煤炭。然后调转火车头，再烧着煤炭，把火车给送了过去。
一来一回。
天色已经开始渐渐变黑。
蒸汽火车闪着大灯，缓缓在火车站停下来，只是操控火车的人还不够娴熟，哐当一声，就撞在了最后的棉花阻碍装置上。
工部的人连忙迎上去。
有人检查华州那边的统计记录，有人则负责清算现在的煤炭消耗、运输损耗的情况。
李世民依旧在这里候着，公务也都摆在这里处理着。
三省六部的主官，也一个不落都在这候着。
他们都很清楚，假使消耗煤炭数量是在他们心里所能接受的范围内，那么…这将会是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
不多一会，卢义恭前来汇报：“陛下，已全部清查完毕。”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笔：“哦？损耗如何？”
卢义恭翻着手中的书册，回道：“去时损耗煤炭六百七十二斤，归来时损耗煤炭六百五十四斤，共用一千三百二十六斤。”
“至于所运泥沙，几乎没什么损耗，每节大约只在数十斤左右。”
李世民眼里一亮。
这相当于三百里路，只需要用一千三百斤煤炭。
煤炭又不是什么珍惜的东西，外商过来，用来交易最多的就是这些东西，而且开矿挖煤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唐代也是有煤矿的，只是开采量不多，大多时候还是用木炭。
李泰正在编写的括地志里，也勘测到了许多煤炭储备，这东西对大唐来说，是并不稀缺的。
至于损耗，就更是少到让李世民惊喜。
运粮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路上损耗，譬如说从长安送到幽州，送过去之后，还能剩下一半，就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了。
可这…每节上万斤泥沙，只损耗数十斤，那几乎就是没有损耗。
最关键的，速度还快。
从长安到华州，一个来回，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李世民拿着这个册子，有些激动，摆摆手，车驾回皇城，那些官员们自然也都跟随着——心里暗暗叫苦，看这架势，今晚是不用睡觉了。
回到兴庆殿。
李世民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些官员们，嘴角的笑意已经憋不住了：“诸位爱卿，觉得火车之物，如何啊？”
官员们没有说话。
卢义恭的神色有些复杂，段纶现在恨得脸都铁青了起来。他在任期间，工部就是混吃等死的模样。
结果…他一离任，卢义恭接替自己的职位，结果工部就有了这么大翻天覆地的变化。
火车一事，得是多大的肥差。
“怎么不说话了？”李世民又问了一句。
房玄龄暗暗叹了口气，夸赞火车的话当然是能说的，只是…火车这东西不是出自朝廷之手，而是尹煊。
现在夸赞火车，那就是在夸赞尹煊，等到待会讨论尹煊功劳、封赏的时候…这些夸赞的话可都是要落实成真金白银的。
嗯…当然，真金白银这种东西，尹煊是看不上眼的。
赏赐还是要落到爵位上。
可…尹煊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县公了，再上一步就是郡公，再再上一步，那可就是国公了。
而国公就是外姓所能拥有的最高爵位——难不成尹煊之后再拿出什么东西来，就要封他一个异姓王吗？
他现在不过才二十多岁，至少还有六七十年的活头。甚至…以店家那神秘莫测的手段，谁知道他还会不会活得更久？
李世民这一句话问了出去，依旧没有人站出来开口夸一夸火车。
这群老狐狸都聪明的很。
“卢尚书，你觉得火车此物如何？”见没人说话，李世民直接点名了。
卢义恭颤颤巍巍，作揖开口：“自是神物。”他的话语很简单，夸了、但又好像没夸，火车当然是神物，但重点是神在哪？怎么神了。
李世民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又点了房玄龄的名字。
房玄龄沉默片刻：“臣赞同卢尚书之语。”
多了一倍的字，但说的也是废话。
李世民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算了，让你们夸人也怪为难你们的，你们也都清楚，火车这种神物是正阳公拿出来的。”
“正阳公如此用心良苦，让朕亲征高句丽更如鱼得水。”
“再以，此物可连通大唐各关要之地，开疆扩土也是大有益处，诸如安西等地，也不需再设都护府。”
他们不想夸尹煊，那就自己来夸呗。
“朕也问过正阳公，问他所需何物？”李世民叹了口气，表情忧郁，“可正阳公高风亮节，只说自己能用火车便好。”
“他要求不多，可如此高洁之士，朝廷又岂能寒了他的心。”
说着李世民顿了一下。
“古有千金马骨，而燕王可得千里马。”
“此千里马现在就在朕眼前，朕若不厚待，又怎会有良驹入瓮。”
“诸位爱卿，你们觉得朕应该如何封赏于他？”
封赏一词从李世民嘴里吐出来，房玄龄他们都腹诽起来，都用了“封”这个字眼，那不就是想要提一提他的爵位。
你们皇家是不担心这个。
反正尹煊不掺和进朝堂，同福学社虽然能互相提携，但没主心骨，就没法成为一个有话语权的派系。
可…他们得为自己的后代考虑。
同福学社互相提携了，他们的子孙后代难道都要入同福学社吗？这种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的事，他们做不出来。
而且，身为官员的本能，他们会很抗拒一个人随时都能做到大权在握。
此前的长孙无忌如此。
现在的尹煊也是如此。
“臣以为，可奖赏正阳公私建铁路。”一名礼部的官员站了出来，拱手道，就是不提“封赏”的事。
李世民摇头：“火车、铁路本就是正阳公拿出来的，又谈何拿他之物，赏赐于他的道理。”
“臣以为，当赏金银玉帛……”又一个人站了出来。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唰得一下，其他人都把目光转了过去。
哪来的猪队友？
正阳公还缺这种凡俗之物？是想跟正阳公打起来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