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勇走进大门哨岗的值班室，笑着和里面的人打了声招呼。
“忙着呐。”
“害，还不就是坐着发呆，坐。”
曹勇在椅子上坐下，随口和众人闲聊两句，又散了一圈烟。
众人笑着接过，一个汉子调侃道：“勇哥，还是你们日子好过，烟都是五十块以上的。”
曹勇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地问道：“你们没有吗？”
那人摇摇头：“我们哪有这么好的待遇啊，一个礼拜才发一包烟，拿到什么全看运气，抽完了还想要只能拿物资去换。”
说着，他摸出怀里一个压扁的烟盒给曹勇看：“你瞧，我最倒霉，分了包细支爱喜，这棒子烟就是娘们抽的，根本不解瘾。”
曹勇笑笑，将手里的烤烟塞过去，又拿走了他手里的女士烟：“我跟你换，我姐爱抽这个。”
那汉子嘿嘿一笑，把烟揣进兜里：“谢谢啦。”
曹勇看了看那包爱喜，面露思索。
汉子以为他嫌那里面的烟少，重新摸出那包烤烟：“勇哥，我不占你便宜，还你几根。”
曹勇抬手一挡，摇头道：“没事儿，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觉得有点恶心人，老赵的人给自己弄华子，给你们就发这个。”
屋内众人面面相觑。
“那不是随机发吗，怎么，你这意思是他们给自己安排好的，给我们安排差的呗？”
曹勇挠挠头：“那我可说不准，不过我看他们是抽的好的，而且经常能抽上，回头我让我姐去问问吧，她现在也在后勤，虽然不管园区里的事儿，但是能说得上话。”
坐在边上的一个中年人笑笑：“害，有啥好问的，自古就没有不占便宜的运粮官，到哪里也都是厨子和管后勤的人吃得最肥，问了也白问。”
曹勇把烟塞进兜里，点头道：“也是这么个理，人家是管理员，就管这个的，给自己弄点好处也正常，我还是不去找晦气了。”
一个年轻小伙子嗤笑着说道：“不光烟，其他的东西也是，他们都是把最好的留下给自己，剩下的才分给我们嘞，我那天去领煤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都是用的最好的煤。”
“呵呵，你小子别说，食堂打饭的都是他们的人，每次他们打得肉都多点，我他妈昨天就捞了点锅底。”
话头被挑起来，众人开始聊起了来这几天的所见所闻。
曹勇抽完一根烟，漫不经心地咕哝了一句：“他妈的，我还以为民兵队待遇更好呢，原来还不如那帮坐办公室的。”
坐他边上的小伙子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勇哥，怎么不直接让你爸给你安排个职位，高低也得干个小领导吧。”
曹勇苦笑一下：“哪有那么简单，我们就是打工仔，赵双的嫡系都安排不过来，有好差事哪轮得到我们啊，我姐夫现在不也苦哈哈地扛大枪去了吗，我看他脚上都发冻疮了。”
“那再不济，跟你姐一块吃后勤的饭去呗，那可是好地方。”
曹勇收起笑容，愤愤地说道：“马勒戈壁，别提这破事儿，一说我他妈都来气，我傻我才去后勤，这就是个送命的活，你们最近执勤的时候也得注意点，最近有人要搞事。”
你不让我提，我偏要问，谁让你钓到了我胃口。
那小伙递了根烟过去：“哥，有啥门道，说说。”
曹勇接过烟点上，皱着眉头说道：“现在砍了供给，外面都在骂我姐，可你们想想，赵双如果不同意，我姐敢干吗？”
众人了然，明白了曹勇的意思。
曹勇继续道：“挨骂就算了，我可是听说外头有人要弄死我姐，现在还纠集了不少人准备来园区抢粮食。”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边上一人点了点头，“钱局长刚派人来交代我们这两天值班的时候提高警惕。”
曹勇抽了口烟，骂骂咧咧：“他吗的，最大的好处他们占了，锅我们来背，到时候难民冲进来，还是我们这些人顶着，死了都没地方说理。”
众人面面相觑，几个年纪稍大、心思多的人都思索了起来。
“没事儿，他们冲不进来的，我们有这么多枪呢。”一个小伙子大大咧咧地说道。
曹勇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那些饿疯了的人什么都不怕，到时候几万人涌上来，你敢开枪吗？”
小伙子一噎，神情变得犹豫。
曹勇捏着烟，似自言自语一般嘀咕道：“妈的，赵双这人只顾着自己，将来肯定得把我们卖了。”
猛吸两口烟，他把烟头一掐：“不行，我得让我姐夫回粮储公司，别他妈背了黑锅到时候把命丢了，你们自己也悠着点吧。”
说罢，曹勇起身就走。
值班室内的十几个汉子互相看看，一时间心思各异。
……
于胜利忙了一下午，来到食堂准备吃饭，说实话，他觉得自己就是在瞎忙。
往椅子上一坐，手下替他打好饭端了过来。
作为园区里的民兵指挥官，他的身份有时候比赵双还有分量，别说叫人打个饭，就是让人专门开个小灶送到家里去，别人也没得说。
于胜利刚扒了两口饭，突然察觉到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怪异。
周围坐着的都是金盾的老兄弟，于胜利很清楚他们什么性格。
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儿，他开口问道：“怎么了，饭菜太好，舍不得吃啊？”
坐他对面的一个小伙犹豫一下，道：“头，丽丽才二十四，眼睛就瞎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虽然没明说，但于胜利已经听出来，对方是在暗示自己处理得不够公道。
都是血气方刚的汉子，秩序崩坏后男人基因深处的杀戮天性几乎被最大限度的开启，现在能扛枪的，就没一个是软蛋。
廖勇被人劝着收下那些赔偿，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向许科长服了软，仇没报利索。
最重要的是，这种屈辱的结果，让他们觉得自己矮了别人一头。
现在园区里都在传马丽丽是婊子，还有人说于胜利是软蛋，金盾的人也全是软蛋。
现在不再是廖勇他们小两口的事了，而是整个金盾的人脸皮没地方放的事。
明明枪在老子手里，老子才是爷爷，凭什么要被一群坐办公室的小白领压着？
于胜利搅动两下饭盒里的菜，低声道：“大家一块照顾他们，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他也很无奈，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让双方都满意。
做不好，就一定会有人议论，只是没想到舆论发酵得这么快。
你能堵得住廖勇和许科长的嘴，难道堵得住园区两千人的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