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庭北部工业区，蒸汽车头喷吐出巨大的浓雾，在车站缓缓停下。
一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拿起大衣和公文包排队下车，走下列车，他朝周围看了看，跟着人群一同前进。
他在出站口扫描证件，一切手续齐全，警卫只是扫了一眼便挥手放行，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些眼神躲闪的可疑份子身上去。
离开车站，他搭乘地铁一路来到工业区的边缘。
他不是第一次来楚庭，但这个偏僻的工业区却是第一次踏足，不得不站在出口研究了一下地图才进行下一步动作。
来到地面，他叫了辆车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路过大大小小的工厂，机械的轰鸣不绝于耳，这座南方巨城的工业区仿佛是个垂死的巨人，在漫长冬日里依旧咆哮不止，成千上万的工人用血汗堆砌着属于南部工业的最后荣光。
他在一家汽配店前下车，支付了不菲的车费后径直走入店内。
撩开门帘，他立刻感受到阴影中投射出窥探的目光，男人镇定自若地摘下帽子和口罩，来到柜台前朝正在打盹的店员说道：“我是陈老板的朋友，他订了一批配件没时间取，我来替他验收。”
店员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哪个陈老板？”
“津门的那位。”
店员朝着后面的货柜堆里喊道：“李师傅，你的活来了，带客人去仓库看看。”
货柜后走出一个壮汉，朝他招了招手：“老板，这边来。”
男人走过去，跟着那个李师傅进入后面的仓库，李师傅转身问道：“老板，你要看哪批货来着，国产的还是进口的？”
男人略微拉开大衣露出别在内衬上的金色国徽，淡淡地说道：“当然是响应号召用国产，陈老板订的是东海那批货。”
“感谢你能来，跟我来。”
李师傅走上停在仓库后门的一辆汽车，男人跟着上车：“会议地点在哪，来了多少人？”
李师傅从扶手箱里拿出一个黑色厚布袋递过去：“戴头上，到了你就知道了。”
男人皱了皱眉，“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人？”
李师傅直接把布袋丢到他身上，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着：“我都没问你代表谁来到这里，那你也别问那么多，不然出了什么事，东海人说不定会怪罪到你的头上，来都来了，你还怕我会是旧宫的探子吗？”
“呵呵，地点和暗号都是你们给的，想知道谁让我来的还不简单？”
“你去不去？怕死就下车吧，我们都不怕，你怕什么？”
男人最终还是戴上了布袋，一阵颠簸后很快失去了方向，只知道自己依旧没有离开工业区，总是能听到机械的轰鸣和车声。
车子似乎开进了建筑内，周围安静下来，他被李师傅搀扶着下车，一路步行七拐八拐，周围终于出现了其他人的脚步声。
进入一间屋子，头套被摘掉，他睁眼便看到了一个在通缉名单上看到过的男人。
“许可？”
“我好像不认识你吧？”许可丢来一个袋子，“演出还有半小时开场，你要不要化妆？”
男人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是一件黑色的拖地长袍，一副白色人脸面具，一顶能将整个脑袋盖住的假发。
男人随手将袋子放到一边，“来了多少人？”
“不要问，这不关你的事，看完演出你就可以离开，其他人也不会知道你来过。”
“刘同到底是怎么死的，林枫真的有把握对抗至尊吗，那可是神明！”男人有些不甘心地追问，似乎是抓紧时间多获得一些信息。
“等着吧，会有人跟你解释。”
许可起身离开，屋内仅剩下李师傅在陪同着男人。
男人看了眼腕表，情绪有些焦躁，忍不住朝李师傅问道：“你们到底联络了多少人，孟昌义会不会收到风声？”
“不用怕，东海人都敢来，你难道觉得陈部长和林枫会是来送死的？”
“你总要给我个准信吧？”
李师傅翻了个白眼，抱起胳膊说道：“如果你连这点风险都不敢承担，那就没必要参与这件事了，回去告诉你的上级，新世界没有孬种的位置。”
……
日暮西垂，林枫踩着最后一缕余晖走进面前这家破败的剧院。
门卫走上来问道：“先生，今晚有人包场，你有主家的邀请函吗？”
林枫摘下挡脸的帽子和口罩，淡淡地说道：“我就是主家。”
门卫看清他的脸，神情微微一滞，随后不动声色地帮他拉开了礼宾栏：“林先生，请进来吧。”
林枫在门卫的带领下穿过通道，很快见到了等在后台休息室等待的许可。
许可起身迎接，神情严肃的说道：“很多人没来，我担心他们会出卖我们的联络据点。”
林枫将帽子手套轻轻丢在桌上，满不在乎地说道：“对那些人的智商有点信心，他们就算不肯来，也会爱惜自己的小命。”
“那些人不敢得罪至尊，未必不敢得罪你，还是得小心点。”
林枫咧嘴一笑：“那就看看谁有胆量敢来查抄我的剧院了，砍几个脑袋正好给观众们助助兴。”
见林枫这么有底气，许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而谈起了其他事。
“京都已经知道了你后天要在东海公开讲话，孟昌义肯定不愿意让你好过，你要小心点。”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难道派一支飞行编队轰炸我们的同胞吗，那岂不是更加坐视了他的罪名？”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发疯？”
“他不敢，北美人已经跨过白令海峡，孟昌义现在被绊住了脚，他敢炸东海，我就炸金陵，只要还有点脑子，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挑起内战。”
林枫脱掉大衣，点上一支烟朝许可问道：“来了多少人？”
“够分量的那几位基本都派人来了。”
“那就够了，走吧。”
许可带着林枫走出休息室，来到后台，巨大的红色幕布遮盖了前方的舞台与观众席，曹萱正在那和其他人说话，其中有两人竟然穿着军装以真面目示人，堪称胆大包天。
见到林枫过来，那几人转身离去，曹萱走过来伸手帮林枫整理了一下衣领，抚平了褶皱后低声道：“能来的都是心怀正义想要拯救这个国家的忠义之辈，说话别那么冲，免得寒了大家的心。”
林枫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他们怎么不问问苍生的心有多寒？”
曹萱没说什么，转身轻轻地勾起了幕布的一角：“去吧。”
林枫撩开赤红如血的大幕，巨大的环形观众台漆黑一片，寥寥数十人分列各处，一大半戴着面具遮盖面容，藏身在阴影中。
整个演出会场仅有一扇聚光灯从天顶垂落，照在舞台上。
林枫从黑暗中走出，披着身后的漫天血红色走入光下，静静地环视着整个观众席。
各色的目光从四面八方射来，聚焦在唯一站在灯光下的身影，林枫目光冷冽与他们一一对视。
观众代表着大夏的顶级权贵，用狼一眼目光审视仓促登台的演员，沉默的黑暗里，即将吞灭天地一般的狂潮正在积蓄。
林枫张开嘴，满是嘲弄地轻声开口：“你们说我是凶手，是叛国者，可只有我一个人敢站在灯光下任人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