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悟的瞬间，一种似喜似悲的情绪瞬间溢满胸腔，柔软又尖利。
叫人说不清是救赎还是惩罚
“相柳——”
当下的处境也容不得我过多的思考什么。
此刻我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不论他是湘媱还是相柳，暴露了身形，他便很危险！
我想叫他重新回到暗处。
还未说完，妖兽却在此时长啸一声，冲着我们俯冲而来。
我见状便要推开相柳，却扑了个空。
他庞大的身躯带起一阵疾风，焦灼的血腥味扑了满脸，我心底猛的一沉，“相柳！！”
嘶喊之间，两头巨兽相撞，刹那间，天地都为之震颤。
一股无形的力量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向四周疯狂扩散，周遭的空气都被这股力量狠狠挤压，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无数利刃在虚空划过。
那令全大荒闻风丧胆的九头妖怪重重落地上，树与礁石被砸断砸碎，沙尘飞了漫天。
地上被砸出一个凹陷的坑，相柳的身躯蜷缩在里面，身躯微微抽动，大股的黑血从伤口涌出，很快便将渗出的海水染透，让他看上去似泡在黑血池中。
黑色的血水融进泥沙里，在这片土地上生存的所有的植物都迅速的枯萎变黑。
紧接着，便见他的一颗脑袋沉沉垂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相柳！！”我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喊，猛然间心口处突然似缺了一块，整片胸腔都被一种空洞的疼痛占据。
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不受控制随着它的蛇首一同堙灭。
悲痛被抑在胸腔里，堵的人无法喘息，便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从烟尘深处传出，混杂的吼声中带着明显痛苦与愤怒。
一个身影缓缓从坑里爬出，然后站起来。
妖兽的面容仍是九真的模样，只是从兽的形态变成了人形，比先前饕餮的人身大了两倍不止。
它赤红的眼睛此刻只剩一只，另一只眼睛上却插着一根羽箭，眼眶周围血肉模糊。
相柳身经百战，观战许久他定知晓上古妖兽的实力，也能预见我接下来要面对的局面，所以他拼死一搏，用一条命换妖兽一只眼睛，为我争取胜算。
九头妖怪，你不是从不做亏本的交易吗……
我含泪望了眼相柳疮痍遍布的身躯，硬生生咽下喉间腥甜的血，拾起了一旁的吻颈剑。
妖兽阴沉的视线扫过相柳，随即伸出手拔掉眼眶中插的箭，顿时鲜血溅了满脸。
它却是毫不在意的勾唇露出了一个残忍的笑，“有几条贱命便敢如此张狂，也罢，既然你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说罢，它手腕一翻，掌心凝聚出一团雾，黑中掺杂着血色，似暗含着毁灭之力。
见此情形，我便施展出最快的身法上前干，无谓招式，只是最原始的砍杀。
吻颈剑破空撕开气流，每一丝声响都像淬了毒的针。
妖兽虽无惧，却被缠的暂时脱不开手，只能先对付我。
合体之后，妖兽的实力明显大涨，先前与之交手，用些手段，还是能讨到便宜的。
眼下却是应付起来都吃力得很。
李相夷昏迷不醒，相柳生死不明。
剑灵暂时也无法再现身，只有藏在暗中人可以助我，但我一人无法完全分散妖兽的注意力，他们出手便容易暴露位置。
再说妖兽的身法也比先前快了不少，命中的概率太小，暗器的数量又有限，此时不能让他们犯险。
思索之间，迎面而来一只泛着黑气的利爪，我侧身躲过，空气中却似夹了刀刃，手臂上的衣料被划破，多出几道血痕。
同时，我眼尾余光瞥见妖兽脸庞上狰狞的血洞，忽然就寻到了目标。
李相夷未醒，我杀不了它。
但废它另一只眼睛，拖延片刻喘息之机，却不是做不到的事。
只是要付出些代价而已。
相柳豁出性命也要做到的事情，我又有何惧？！
打定主意，我便用剑指着妖兽，摆出玉石俱焚的架势，“天道助你们又如何，今日我就算命丧于此也要拉你们陪葬！”
妖兽扭了扭脖子，发出一声嘶吼，攻势愈发猛烈，周旋一会之后，我便招架不住，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击，如沙袋般摔在地上。
“小小蝼蚁，也配口出狂言！”妖兽飞身在我身前，高大的阴影将我笼罩住，视线从李相夷与相柳身上扫过，随即阴恻恻的笑了，“若你求我，我可以大发慈悲，让你们一起去喂鱼。”
“求你……”我不动声色的收起吻颈，啐出一口夹杂着碎肉的血，抬眸露出一个笑，“好啊……”
在妖兽皱眉的一瞬间。
我猛的一掌拍在地上，用尽全力跃起，屈膝跨坐在它肩上，在它抓着我的腿要甩出去时，瞅准了目标将藏在袖中的箭刺入那只完好的眼眶中。
噗呲～！
“啊！！……”视觉的丢失和剧烈的疼痛让妖兽陷入了疯狂的挣扎与咆哮中，我被狠狠甩飞出去，似沙包般摔在地上。
一时之间，我仿佛只剩痛觉，双眼发黑，耳中嗡嗡作响，浑身的骨头都像被砸断了，腿上被妖兽爪子抓出了几道伤口，里面的骨头才露出来，马上又被涌出的血淹没。
我忍着想要痛呼出声的冲动，先收敛了自身的气息，而后取出一把丹药混着口中的血咽下。
腿上的血在丹药的作用下迅速凝结，我便再顾不上管身上这些伤，只绷紧了脑中的弦紧盯着妖兽的动作，边注意着李相夷与相柳二人的动静。
妖兽的修为到了这个程度，五感是极其敏锐的，就算失了视觉也不妨碍听声辨位。
但是如今是在生死场上，任何一个细节都可能决定成败，这也是我不惜重伤也要换它另一只眼的原因。
剑灵虽然虚弱，但他能感应到李相夷此时的状态，思及此，我便在心中默念它教给我的心诀。
“剑灵，你还好吗？”
“我撑得住，小夭姑娘，我觉得不太对劲，剑主炼化鸿蒙紫气，修的是造化之力，他的身体早已与常人不同，不可能因为伤重就不省人事，连我都无法感应到他的意识。”
我皱起眉，“你是说，他昏迷不醒不是因为伤重，而是有其他的原因？”
“是，我猜是天道动的手脚。”
又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