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左右,当曹操、李光弼、李道宗联军的前锋骑兵,终于抵达洛阳城南,看到异常安静的城池时,立刻察觉不对。
薛仁贵率精骑试图靠近侦察,遭遇了刘霸部署的疑兵阻击。
双方发生小规模接触,贼军一触即溃,但故意遗弃了大量旌旗、营帐,制造出主力尚在的假象。
等到曹操中军赶到,仔细探查,又抓了几个落单的贼兵拷问,才骇然发现——安禄山主力,早就从东门撤离,此刻恐怕出虎牢关了!
“安禄山要跑?去兖州?”曹操闻报,脸色骤变。
他瞬间明白了安禄山的意图。
此獠竟如此果决,毫不恋栈洛阳,反而要跳出包围圈,去祸乱东南!
“孟德,追不追?”李光弼皱起了眉头,不由问道。
曹操看着疲惫的士卒,又望向洛阳洞开的城门和隐约可见的皇宫轮廓,咬牙道:
“皇宫危急,陛下安危未卜,我等首要之责还是救驾!我们率领兵马立即入城,肃清残敌,接应陛下!”
“好!”
当日下午,衣衫不整、惊魂未定的刘宏,在张让、曹正淳及一众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终于战战兢兢地走出了被围困多日的德阳殿。
看到熟悉的“李”“曹”字旗和汉军衣甲,刘宏几乎要哭出来。
然而,当他从李道宗口中得知,安禄山并未被消灭,反而裹挟数万之众、携带大量劫掠的财物人口,向东遁往兖州。
刘宏刚刚升起的些许庆幸,瞬间又被巨大的恐惧和愤怒淹没。
“追!给朕追!一定要剿灭此獠!绝不能让他祸乱东南!”刘宏歇斯底里地喊道。
而此刻的安禄山,已经通过了洞开的虎牢关。
七万贼军,押送着长长的车队和俘虏,如同溃堤的洪水,涌入了兖州地界。
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平原,安禄山深吸一口气,仿佛闻到了扬州鱼米之乡的芬芳,也闻到了血腥与混乱的气息。
他拔出弯刀,指向东方,声音如同狼嚎:
“兄弟们!跟老子走!去扬州!那里有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财,睡不完的美人!这天下,咱们也要占一份!”
“吼!吼!吼!”
贼军爆发出狂热的呐喊,滚滚东去。
在他们的身后,是满目疮痍、余烬未熄的洛阳城。
在他们的前方,是即将被战火点燃的兖州大地,以及更远方那富庶而脆弱的江淮。
………
濮阳西境,官道。
秋风卷起原野上的枯草,扬起细碎的尘沙。
午后的阳光斜照,将一支庞大而混乱的队伍投射出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这便是安禄山的“东征大军”。
七万之众,加上裹挟的百姓、俘虏,以及装载着从洛阳洗劫来的金银珠宝、粮草军械的数百辆大车,队伍前后绵延近十里,如同一条臃肿而肮脏的巨蟒,在兖州平坦的土地上缓缓蠕动。
队伍最前方,是王韬率领的五千前军,多为安禄山起家的老卒,衣甲相对齐整,算是这支军队最精锐的部分。
他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但连日来的“顺利”转移和兖州境内并未遇到像样抵抗的现实,让这种警惕也带上了一丝松懈。
中军核心,安禄山骑在一匹神骏的河西马上,左右簇拥着刘霸等心腹头目以及数十名剽悍的亲卫。
他敞着怀,露出浓密的胸毛,手里把玩着一枚从洛阳皇宫宝库里搜刮来的羊脂玉佩,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正与左右吹嘘。
“看到了吧?老子说走就走,朝廷官军那帮废物,连老子的影子都摸不着!等他们进了洛阳,对着空城发愣的时候,老子已经在兖州吃香的喝辣的了!”
安禄山声音洪亮,带着胡腔的汉语在队伍中传开,引起周围贼兵一阵附和的笑声和粗鄙的奉承。
“大单于英明!”
“跟着大单于,走到哪儿都是爷!”
“兖州这帮软蛋,看到咱们的旗号怕是都尿裤子了!哈哈哈!”
队伍中段和后段,则是另一番景象。
大量新裹挟的洛阳青壮,面黄肌瘦,衣衫褴褛,扛着简陋的兵器,步履蹒跚。
他们眼中大多麻木,只有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和对身后监工皮鞭的恐惧。
更后面是被绳索串联的俘虏和哭哭啼啼的妇女,她们如同牲口般被驱赶前行,稍有迟缓便会招来呵斥甚至鞭打。
数百辆大车吱呀作响,沉重的负荷让拉车的牛马喷着粗重的白气。
车上堆满箱笼麻袋,有的盖着油布,有的干脆敞着口,露出黄澄澄的铜钱、耀眼的金银器皿、色彩斑斓的绸缎。
更有一些车上,堆着从洛阳武库抢来的崭新环首刀、长矛和皮甲,只是大多还没来得及分发下去。
整个队伍喧闹、混乱、臃肿。
除了前军还有些队形,中后部基本是靠着人潮推动前行,毫无纪律可言。
贼兵们大声谈笑,吹嘘着自己在洛阳的“战绩”,争抢着偶尔从车上颠落的零星财物,甚至为了一口酒、一块肉大打出手。
军官们忙于弹压和维持最基本的行进秩序,对远处的警戒早已力不从心。
安禄山并非全然无知。
他也派出了斥候,但范围不过队伍周边三五里。
在他看来,曹操、李道宗刚进洛阳,收拾烂摊子都来不及,李响的冀州军就算南下,距离也尚远,而且李响应该直接从黄河南下小平津,直接支援洛阳。
兖州本地官军?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此刻,他心中盘算的,是如何以迅雷之势席卷兖州薄弱郡县,补充给养,然后直扑富庶的扬州。
“报——!”一名斥候从前队方向策马奔回,脸上带着些许紧张,“大单于,前方十里发现一处坞堡,看样子有些规模,堡门紧闭,墙上有人影晃动,似乎有防备。”
“坞堡?”安禄山眉毛一挑,非但不惊,反而露出嗜血的笑容,“有防备?好啊!正好让弟兄们热热身!传令王韬,给老子把那个坞堡打下来!里面有钱粮女人,谁抢到算谁的!反抗者,格杀勿论!”
“嗷呜——!”命令传下,前军的贼兵们顿时兴奋起来,仿佛闻到血腥味的狼群,嗷嗷叫着加快了步伐。
安禄山满意地看着躁动的队伍,这种用劫掠刺激士气的方式他屡试不爽。
他仿佛已经看到那座不知名坞堡在火焰中崩塌,看到手下儿郎们满载而归的景象。
然而,他完全不知道,就在他这支臃肿队伍的北侧偏西方向,约三十里外的一片丘陵林地之后,另一支军队,正如同一柄藏在鞘中的绝世利刃,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出鞘前的最后准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