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漆黑的空间，茶茶到达更漆黑的彼岸。满目虚晃的黑影，这种晕眩感觉就像最初和她的爱豆灵魂交换，回过神时，总觉得隔夜的晚饭在腹中翻滚。
“牢狱设了禁制。”迦拉赫说。
茶茶点头，跟在她后面。没有灯火燃烧，茶茶掏出兜里的指星笔，旋转按钮。赤红的光线有些暗淡，指星笔也需要充电了。两人穿过长长的甬道，停在一扇朱红的门边。门上画着六芒星的法阵。
迦拉赫的指尖涌起光芒，逆着法阵点划，魔法碰撞着，牢门缓缓打开。
“拉塞尔，我带人来看你了。”迦拉赫说。
“墓场又来人了？”只剩魂魄的魔法师是一位少年，魂体半黑，罩着一层漆黑的轮廓。见到茶茶，本能的退到角落里，“这真的是一个活人吗？我能从她的身上感受到死亡的气息。”
“……”茶茶不自觉地叉腰，继魂魄破烂不堪的形容后，又多了一个新词。“姐姐我当然是活人。”
“啊，抱歉。”拉塞尔尴尬地说，声音灌入茶茶的脑海，原本英俊的面容下，因为魔化的作用，分明的五官变得有些模糊，“或许是我很久没有见到活人了。”
“你还好吗？”迦拉赫问，“看起来并没有进一步魔化。”
“我很好，迦拉赫。”拉塞尔欢喜地说。显然对守墓人的到来感到高兴。但他始终隐藏在牢房的角落里，不肯上前。
“我有那么可怕吗。”茶茶不满地说。
“拉塞尔是怕影响到你。他的魔化虽然在第一阶段停滞，但仍能够腐蚀他人的魂灵。对于意志不坚定的人，很容易受到影响。”迦拉赫解释说。隔了两秒，又朝着少年同伴问道，“拉塞尔，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你们同源？”拉萨尔皱起若有若无的眉毛，“她的力量比你更强。是我前所未见的强大。只是……”
“只是？”茶茶歪着脑袋，比迦拉赫要紧张。她怕这位魔法师少年看出迦拉赫的那双眼睛属于自己。
“只是还需要训练。”魔法师笑着说，茶茶看到半黑的魂体上露着一排白牙，“你的体内拥有着很强的魔力，但无法使出来。打个比方说，你需要切开一小块七分熟的牛排，你只需要用一把叉子和小刀就能完成操作。但你手里没用精致的刀叉，你只有一柄巨斧。你握着它，只会把牛排砸成肉泥，而无法优雅的切成小块送进嘴里。”
“那要怎么样才能精准操作呢？”茶茶动了动喉咙，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牛排的烤香味。
“你需要握着刀叉精细的训练。”
“比如解剖您尊贵的身体？”茶茶一脸真诚的望着魔法师的魂魄。
“可以吗？”魔法师的少年直接蹦到茶茶面前，“你是说，我的躯壳有用了？”
“那当然，这可是很大的贡献。”茶茶继续忽悠，“尊敬的魔法师，如果您能提供更多可以解剖的样本，我将不尽感激。”
“嗯嗯。”半透明的魔法师忙不迭的点头，“西区中间层收纳的都是魂魄已经寂灭掉的身体。你随便用。”
“非常感谢！”少年手指滑动，一具年轻的尸体出现在茶茶面前。清秀的面容透着温润，仿佛随时能活过来。心脏的部位被魔法洞穿，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指尖大小的洞。
茶茶有些动容，朝着尸体行礼，然后说道，“我需要把他搬运到星槎里。就是我自己的实验室。那里有着精致的手术刀。”
“明白。”少年说，“但我不能从这个空间出去。我的魂体会恶化，伤害到你们。”
“嗯。”
门扉关闭的霎那，少年的声音穿过茶茶的防护罩，”我知道迦拉赫的那双眼睛属于您。如果您一定要拿走，请把她带回人类生活的世界。她很可怜的，我希望她能正常的生活。“
茶茶没有回应。背着少年的身体，默默离开。这副身体很轻，不仅是因为少年死去的时候年纪太小，还因为身体中缺失了许多重要的部位。连最重要的心脏都在战斗中毁去。
迦拉赫告诉茶茶，少年死于一场宫变。墓场里和他一样年轻的尸体，还有很多。这些魔化的魂灵，大都有着悲惨的过往。如果不是因为恨，因为愤怒，他们也不会任由那股力量剥夺他们的意识。
墓场永恒的时间能让他们的心境平和。
但有的东西，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淡漠。
“这里就只有你一个守墓者吗？”回去的路上，茶茶忽然问，“我是说除了那什么王者，就只有你一人吗？”
“是的。”迦拉赫说，“他在湮灭前，也询问过其他人。但大部分都不愿意留下，即使有那么一两个准备留守，他们的魂魄也很快被侵蚀。墓场对逝者友好，却能让活人发疯。”
“那你好厉害。一直一个人守在墓场里。”茶茶说。
“不，他选择我，是因为这双比黑夜还要暗沉的眼睛，它的力量让所有的恶魂都望而却步。”迦拉赫喃喃道，“他说，这双眼睛是极其邪恶的存在。比最强大的魔法师斯潘塞·史考特死后魔化的魂魄还要邪恶。”
“你说的好像这双眼睛原本的主人是个邪灵。”茶茶没好气地说，“那和你同源的我，也很邪恶了？”那阿雪和尼古拉斯·赵四儿他们岂不是变成正义的化身。
“没有人生来邪恶。力量也是。”迦拉赫摇头，“队长说，我是很好的守墓者，我能掌控这股力量去守护逝去的魂灵。茶茶，你也是。”
“我才不要当守墓人。”茶茶轻笑着，心中的郁结解开大半，“你就没想过出去看看？好不容易有了眼睛，应该去看看活人生活的世界。墓场死气沉沉，何必把花儿一样的年华浪费在这里。”
“我走了，就没有人守着他们了呀？”
“切，去把那些自诩伟大的魔法师都叫起来。”茶茶说，“守护子民是他们的责任，交给你一个小姑娘算怎么回事。”
“我已经习惯了。”迦拉赫说，“这里很美。头顶不是有灿烂的极光吗？”
“食物也不新鲜呀。”茶茶说，“外面还有很多好吃的，好看的，好玩儿的。还有你的家族，你喜欢的人。”
“我喜欢的，在这里。”迦拉赫平静地说。
“可是，万一以后没有人再运尸体过来。”茶茶正色道，“或者护魂匠们像你之前经历的那样都死在遥远的路途上，储存的贡品吃光了，你不是要饿死在这里吗？”
“那样也很好。”迦拉赫说，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如果护魂匠都死了，就不会再有再运尸体过来。那些真相也不会在这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