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七步，老了。”
麒麟殿外，一位老人抬眸叹息。
从外面走到麒麟殿，他走了不过十年。
走出去只用了一天。
然而再回来，却是身心俱疲！
风雨之中，能同舟共济，然而阳光出现后，所有人都在争夺丰腴的田地。
位置所处，他做了很多事，好的坏的都有，不后悔，也谈不上自豪。
如今卸下一切，回到这个年少之时最向往，中年之时最迷恋，如今最敬畏的地方，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劫儿，以父之名，为父对不起你。”
“但作为秦人，为父不想愧对秦国的历代先君！”
冯去疾喃喃自语，似是有说不完的话，更似有许多话说不出口。
在他回来的这一刻，深吸的这一口气，竟如同年少时发梢飘过的那缕清风气息相同。
这一缕清风，黄金亦不如其贵。
“宣！冯去疾！”
一道宣号声响起，冯去疾缓缓抬起花白的头颅，看向麒麟殿。
威重，森严！
里面的一颗颗脑袋饱含野心，但这份野心若不在大秦的指引下努力，终会连着脑袋一起掉落入泥尘。
“回来了！”
冯去疾淡淡开口，而后微整衣襟，迈步而入。
.....
“我听错了？老冯？”
“我靠！你现在连冯老都不愿意叫了？”
“屁！你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冯丞吗？”
“怎么会是他？殿下居然让冯去疾来当此番考核的副考？”
“妙啊！这一招妙啊！毕竟是前右丞相，冯去疾当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啊！”
“....”
佝偻的身影走入麒麟殿内，这些窃窃私语传入冯去疾的耳朵。
冯去疾丝毫不以为意，而是看向高台之上的嬴彻。
就是这个嘴角挂着可恶笑容的家伙，将自己气得吐血出朝堂！
也正是他，将冯家一脚一脚踢到深渊，即便是他冯去疾，都深觉无力挽回。
更是这个家伙，要将冯家的价值彻底榨干！
但是！
即便是冯去疾，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恶的家伙....真的很厉害！
或许，这位公子彻殿下，当真是大秦的未来！
“草民冯去疾，拜见殿下！”
冯去疾缓缓行礼，声音之中多了几分沧桑、
“冯老免礼！多日不见，冯老精力依旧啊！”
“冯老赋闲在家，本公子夺情命冯老出来副考政绩，涨朝堂各位重臣薪俸，当真有点心里过意不去啊！”
嬴彻嘴角微微勾起，开口说道。
其中隐含的一点点揶揄意思，除了冯去疾本人，也没人听得出来。
精力依旧...精力...说的不就是桃红已有身孕一事吗？
看来自己的管家办事还是得力，公子彻已经知道此事了。
有些大臣忍不住捂嘴偷笑，深觉公子彻不但脸皮厚，这张嘴也是损得不行！
明明是利用冯去疾这个过期丞相，还说的难为情的模样。
真要是匈奴打过来，光公子彻这厚脸皮可以挡匈奴十万狼兵，加上一张嘴，那就是能灭匈奴十万狼兵了！
“殿下怜悯，草民心中感激！”
冯去疾将自己的姿态一再放低，也没有以‘老夫’自居。
如此模样，反而让嬴彻有些略微错愕。
“殿下，老冯毕竟是大秦前右丞相，政绩考察一事，不过些许时日，查阅一些奏疏账册便可上手！”
“殿下此番选人，当真是妙啊！”
李斯连忙开口，一番马屁奉上。
嬴彻差点忍不住骂出口。
这李斯一个漂亮的左手转右手，就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合着是就是不愿意被冯去疾在家里面骂是吧？
“李相举荐的功劳也不小啊！”
嬴彻淡淡开口。
这下轮到李斯嘴角一抽了，连忙讪讪坐下！
这君臣相笑的模样，让群臣终于回过劲儿来了！
好家伙，坑人还得是李相啊！这冯去疾与你李相针锋相对这么多年，如今退休了你还将他拉出来！
果然，得罪李相的人，都会被穿小鞋穿到合脚啊！
李斯偷鸡不成蚀把米，脸色上面有点尴尬。
“行了，事情定下了，退朝！”
嬴彻摆了摆袍袖，淡淡开口。
“恭送殿下！”
山呼声之中，冯去疾看着嬴彻离去的身影，神情复杂。
....
“小小李斯，居然想坑我！过分了啊！”
“老冯都没几年活头了，这仇恨转移到我身上，那不是在地底下都有人骂我？”
回到章台宫后，嬴彻便是忍不住骂出了声。
不过，他骂的有点随意，忘记了一件关键的事情！
地底下骂他的人早就不少了，也不缺冯去疾一个。
赵高，徐福，刘邦，项羽，还有那千千万万的六国余孽。
哦对，估计骂的最有才华的，当属谋圣张良！
“殿下，西厂鹰隼探子回来密报，咸阳郊外那处民宅有古怪，那管家除了早就准备了接生婆之外，还准备白绫！”
就在此时，雨华天迈步走入章台宫内，开口禀报！
“白绫？干嘛？自挂东南枝？”
听到这个禀报，嬴彻有是有些惊讶！
桃红有身孕被送出去，他也是知道的，当时还啧啧夸奖老冯身体好，然后就安排西厂的人盯紧，也就没什么动作了。
忽然，嬴彻面色骤变。
白绫是干嘛用的！让人体面的死的！
肚子里的是冯家血脉，老冯自然不会弄死自己的儿子，不然直接流产也就算了。
那么白绫的用处...便是给桃红用的！
杀妾留子...意欲何为？
“盯紧便是！即便是有什么动作，都制止下来，本公子思虑清楚了再做处理！”
嬴彻微微踱步，沉声开口。
以静制动，在未知全貌之时，永远是最好的方法！
“对了，派人将今天胡亥的事情告诉卫庄，然后跟卫庄说。”
“我这十八弟，不用给任何面子，但凡不听话，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从舰这两天就可以下水了，先让他们适应一下。”
“切记，在做事之前，将准备做到极致！”
嬴彻忽然想起自家那个败家弟弟，开口吩咐。
“是！”
雨华天恭敬行礼退下。
看着雨华天离去的身影，嬴彻揉了揉眉心：
“这好像要好久揍不到胡亥了，要不在他临走之前过过手瘾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