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之所以被称为山君，除了是食物链顶端的王者，更因为它对整条食物链下方的生灵，都有着绝对的震慑。
除了可以震慑山林的虎啸，山君行走在山中的捕猎路径上，都会散发出浓郁的捕食者气息，任何走兽都会本能的远远避开，这条路，既是山君的领地范围，也被称为虎径……
偶尔有没头脑或是速度太快的小兽，在没有及时避开这条捕食虎径时，便会被吓得瘫软在地，胆小的老鼠或野兔，甚至会被吓得屎尿横流……
不过，凡事皆有例外，如果是外面来的老虎，同为高级捕猎者的它，并不会被弥漫在山林中的气息吓退，反而会为了争夺猎场，主动发起挑战。
这也是食物链顶端的高等生物，才配拥有的挑战权，胜利者，独享这辽阔的猎场，对领地内的生灵拥有着生杀大权，予取予夺；失败者，轻者负伤遁走，重新去寻找猎场，重者便只有死亡。
对于无间弥陀来说，上海滩就是他的神圣猎场，他是这片猎场食物链的唯一，可自从杨猛来了上海之后，不仅仅拥有了争夺这片猎场的资格，甚至还有战而胜之的本钱……
“嗯？”
无间弥陀刚刚离开日本领事馆范围，悠闲的脚步便渐渐放缓，心头一阵狂跳，随后感觉周身的寒毛竖立，彷佛被某种天敌牢牢锁定……
“不好，还没组织好人手，去捕猎杨猛拿到他的源血，却被他在我与花爷激战之地中，收集到了我留下的血液，通过心灵之法，从精神层面锁定了我的气息……”
无间弥陀，已经打破虚空几十年，尽管武道修行略为逊色，肉身进化的程度与杨猛差距很大，但能以禅宗念法打破虚空，哪怕融合了藏传密宗的心灵修行法，其在第六感的灵性直觉上，显然也要比杨猛更强……
所以，当杨猛隔空锁定他的气息后，他的心头便已经出现了强烈的警示，察觉到自己刚刚留在原地的血液，足以招惹来杨猛后续的追杀……
三条街区之外，杨猛脚步一顿，凭着直觉在下一个路口转向，斜插着走向无间弥陀所在的街道……
“咦？发现我了？”
然而当他走出了几百米后，却本能的感觉到有些不对，那气息竟然瞬间加速，转眼的功夫就要逃出真空观照的范围……
杨猛的脚下加速，追着无间弥陀的气息改变了方向，在他的左手中，金珠仍散发出腥如铁锈的味道……
所谓见神不坏，不仅仅是打破虚空后的境界，也是对肉身成圣的一种形容。
到了这种程度，肉身的速度、力量、反应、感官乃至精神，都会超出人类的肉身极限，所以才会用神圣二字来形容。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在古代便可称为菩萨神佛，非人也。
所以，杨猛如今的五感敏锐，足以让他分辨出金珠内蕴含的味道，包括所谓的气息，也就是更加神秘的精神印记……
金珠中的味道复杂，其中有当归的微苦和回甘，也有一丝蟾酥类似金属或苦杏仁的余韵，至于辛辣和灼烧感，则是在蟾酥之外还有点南洋咖喱的辛气……
“这支离金身，大概是需要常年浸泡药浴……”
杨猛一边走，一边根据真空观照中的变化，不断分辨着无间弥陀疾的目的地……
“想混淆方向，引我入瓮？”
杨猛冷笑了一声，手掌不断摩挲着金珠。
南洋咖喱的味道是掩盖，而当归和蟾酥的配比，才是药浴真正的主药，只凭这两味主药，杨猛就可以判断出无间弥陀藏身处的通风和光照条件……
“两者对温度、湿度和光线的要求颇为苛刻，多数要求阴湿避光之地，那么就可以大概猜出，是在某个地下室或是密室之中……”
杨猛抬头看了看租界西侧，那片青苔斑驳的筒子楼，耳中隐约响起街上的黄包车夫和小商贩撞在一起的惊叫，可他仍然从嘈杂的声音中，隐隐听到了异于常人的脚步声和频率。
两条街区外面，无间弥陀刚踏入世济堂大药房，本想借着这里的药材气味，遮掩一下自己的踪迹，可心头渐渐成为刺痛的警示，顿时让他知道，自己非但没能甩开杨猛，反而让他与自己的距离更加接近……
“哎，那几贴膏药是要钱的，你这人……”
无间弥陀双目泛起金虹，看向了一脸怒容的掌柜，而掌柜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后变得有些木然。
“先生，您慢走……”
无间弥陀轻声的问了一句，“后门在哪里？”
“先生请随我来……”
掌柜微微躬身，带着无间弥陀穿堂过室，在家人不解的目光中，打开了药房的后门，恭送着他从弄堂走了出去……
无间弥陀穿行在巷子中，在他的脊背和手臂上，已经贴满了散发着浓郁艾草香的膏药——这也是掩盖血腥味的一层伪装……
“这小子的心灵修行，比初见那日，竟然提升得这么快？”
无间弥陀同样观照心外真空，监视着周遭的环境和人物的变化，看到街边的一个乞丐，随手丢下了一块龙洋，将他身上黑灰油腻的棉袍穿在了身上……
“甩不掉了……”
又接连穿过了十几条的弄堂，无间弥陀的额头流下了几滴冷汗，融入了身上金箔之间的酥油中，知道自己无法摆脱杨猛，只能又换了一个法子，开始不断混入涌动的人流中，想借着人潮为盾，稀释混杂着自己的气息……
打破虚空几十年，无间弥陀曾在游离各地时，拜见或是挑战过一些隐藏在当地暗面的虚空神圣，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会给他带来如此恐怖的压迫感，连本该隐隐约约的心灵警示，都快变成了心脏病……
“那就比比看，是谁的精神力更强……”
无间弥陀脚下速度不减，刻意拐进了大世界舞厅的后巷，随手推倒几个垃圾桶，让腐臭的鱼内脏和其他生活垃圾滚落了一地。
然而，类似这样的小动作和迷魂阵，都完全无法拖延杨猛追击的速度，仅仅过了七八分钟，他便追至了这条巷口……
巷子里，几只野猫正为争食厮打成团，梅花般的爪印与满地残碎的鱼内脏和鳞片，被蹭得到处都是，彻底覆盖了无间弥陀的足迹。
“雕虫小技。”
杨猛闭目凝神，真空幻境瞬间笼罩过来，而他则从幻境中的野猫瞳孔中，发现了一缕反光与记忆残影……
无间弥陀这一路上催眠的人不少，可他却不知道，每一次的催眠对象，都恰恰成为了杨猛能持续追踪到他的道标……
没人能够想到，催眠时在瞳孔和脑海中残留的镜像，虽然会随着删改的记忆消失，但却会在潜意识中留下烙印……
“宁波路天主教堂？”
杨猛从幻境中清晰的看到，无间弥陀在走的时候刻意催眠了头猫，但却没有想到，会在它的视网膜上，烙下了金箔倒影的方向……
宁波路的尾端，坐落着一家天主教堂。
教堂面积不算大，却足有三层楼高，在教堂顶部色彩斑斓的彩色玻璃窗上，映出无间弥陀略显佝偻的身影。
他轻轻的撬开告解室的暗格，从那里拿出了一支德制鲁格手枪，和一本厚厚的铜制封面的圣经……
“既然走不脱，那便在我的主场，跟你再做过一场！”
无间弥陀心中自认，贴身肉搏确实不是杨猛的对手，更何况自己刚与花爷激战一番，肉身和气血都不在状态。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自己没有任何翻盘的机会，毕竟在心灵幻术的修行上，自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更关键的是，若是真被杨猛半路截到，那自己就不得不被动迎战，届时，周围难以掌控的环境，根本就无法发挥出自身的优势。
反而是像现在这样，主动选择把战场放在自己的主场，以迷幻药物配合心灵幻术，再配合教堂里的机关，即便无法胜出，起码自己还有从容遁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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