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君小七抱着酒壶，醉眼迷离：“好像有一点点，但师尊挡在前面呢，他背上裂开那么大……嗝……的口子，血都快流干了，可一步也没有退，我就想，师尊都不怕，我也不怕。”
她说的轻描淡写，甚至带着孩子气的骄傲。
这话却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扎进五位师兄的心底。
他们当时以神境修为硬抗黑暗仙力的冲击，齐齐震碎了心脉，瞬间陷入濒死昏迷。
等他们被师尊唤醒，看到的，是令他们永远无法释怀的一幕。
他们发誓要拼死保护的小师妹，为护苍生，满身鲜血地躺在云船上，她燃烧着神魂，银发染血，就连七窍都在流血。
而他们，本该站在她身前的人，却倒下了，什么也没有做！
那满头青丝，在他们昏迷的时刻，一寸寸染成了霜雪。
那一身傲视同辈的修为，就在他们缺席的绝境中，一点点焚烧殆尽。
万年来，小师妹的修为在师尊和独孤皇师叔的帮助下终于重回巅峰，甚至更胜往昔。
他们五人也因祸得福，在生死边缘领悟大道，踏入无妄境。
表面上看，一切伤痕都已经抚平。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那深深的无力感和愧疚，如同附骨之蛆，从未消散。
所以，他们一遍遍地追问。
问那些他们缺席的细节。
问师尊如何保护她。
问鬼面仙帝如何被击退。
仿佛听得越仔细，越身临其境，就能在想象中弥补一丝当时的缺席，就能分担一丝她那时独自承受的绝望。
“后来啊……”君小七醉上心头，没有注意到师兄们瞬间的沉默和眼底无法抑制翻涌而上的痛色，沉浸在回忆里，带着酒后的兴奋。
“小皇师叔可就惨啦，他的道身都快接近透明了呢。”
她的银发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美的惊心动魄，却也刺得人心底发疼。
三师兄卫离墨隐去那深入骨髓的愧色，仰起灿烂的笑脸，凑过去问：“那……那你呢？当时一个人护着那么多生灵，是不是很累？”
君小七怀中的酒壶无声掉落，转了个身，将半张脸埋进柔软的发丝里：“累吗？好像是有点，但值得呀！”
桃树下，一片寂静。
小师妹轻描淡写的“值得”，像最温柔的刀，刨开了他们深藏万年的愧疚。
她从未责怪他们的缺席，甚至将那场牺牲视作理所当然的守护。
守护她所珍惜的一切，包括他们。
她忽然抬起头，脸颊红扑扑的，眼睛亮的像盛满了星星。
“而且……”她醉醺醺地指向满山桃花，指向树下的五位师兄，指向远处隐约可见的，玉无衡和独孤皇对弈的身影：“你们看，师尊好好的，小皇师叔也回来了，雪儿姐姐和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们都在……大家都还在一起，这不就是我最想守住的东西吗？”
她满足地笑了起来，蜷缩在花瓣铺就的温床里，像只终于归巢的倦鸟。
她好像还陷在回忆里，噗嗤一笑：“师尊撑开的那朵莲花，青莹莹的，要是能摘下来当床睡，肯定比这桃枝还舒服。”
四师兄第五狂刀看着她那随风飘舞的满头银发，压下喉头的哽咽，轻轻挥袖，一道无形的屏障温柔地笼罩在花枝上的身影，隔绝了微凉的风：“这想法，要是让师尊听见，怕是要用棋子敲你的脑袋了。”
五师兄辰奕阳别过脸，抹了一把眼睛，默默催动灵力，让桃枝上的花瓣落得更厚实，更温暖。
提起棋子，君小七似乎想起了什么，嘿嘿傻笑起来：“你们不知道，就在昨日，小皇师叔被师尊坑的喝了泡棋子的污水，那表情……哈哈哈哈哈！”
她笑的差点从桃枝上滚下来。
“小心！”
五位师兄异口同声，五道无形的力量瞬间拖住她晃动的身体，动作整齐划一，熟练得让人心疼，显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样的事了。
辰奕阳轻声开口：“师妹啊，小皇师喝了有没有和师尊打架？你可还有未实现的愿望？”
君小七嘴角扬起了甜甜的笑意：“打啦！”
“愿望？”她仿佛进入了思考。
“师尊给我们打造了这么大，这么漂亮的仙域当乐园，这里有永远开不完的桃花，抓不完的彩蝶，天天可以喝酒，天天睡觉，天天……给你们讲老掉牙的故事……”
“现在，我每天都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我的愿望已经实现啦，所以……”
她拖长了调子，带着醉后娇憨的命令：“师兄们，你们也要一直开心下去！陪着我，听我讲故事！不许嫌烦！不然……不然我就告诉师尊，说你们欺负我！”
辰奕阳心疼地望着桃树上缱绻的身影：“谁敢嫌你烦，我就给他灌洗过棋子的污水。”
卫离墨赶紧附和：“师兄们的耳朵就是为你长的，听出茧子也爱听。”
“就是就是！”第五狂刀将削好的灵果，切成可爱的兔子模样，用一道柔风稳稳地送到君小七手边的树杈上：“小师妹的故事最好听，百听不厌，再来一万遍！”
君小七满意地哼哼两声，像只被柔顺的猫，嘟囔着谁也听不清的醉话，渐渐沉入香甜的梦乡。
五位师兄默契地收敛了所有的气息，连呼吸都放得温柔，静静地守护着，如同五座沉默的山岳，将所有的愧疚、心疼和后怕，都化作万年如一日的，无声的宠溺与陪伴。
万年沧桑，故人依旧。
桃花灼灼，岁月静好。
这便是玉无衡拼尽所有，为在乎的人，换来的人间值得。
……
桃山向阳的小河边上，君莫笑用篱笆围出了一片灵气充裕的宝地。
这片宝地，一半是花花草草，一半是君小七隔三差五送来的珍奇灵药，园子里都显得拥挤了。
阳光下。
千夜雪一袭素雅的白裙，正小心翼翼地给一株叶片碧透，顶端结着一颗小红果的仙草浇水。
她的容颜依旧如万年前初见时那般美丽，眉眼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温柔安宁，丝毫不见风霜。
她在囚禁的那段黑暗岁月里，伤到了根基，修为停留在了圣境，是君小七源源不断提供仙草给她驻颜、续命。
“雪儿。”一声带着无尽温柔爱意的呼唤从她身后传来。
千夜雪放下水壶，转身含笑看着那道满头大汗的身影。
“看你这一头汗，真是的，跑那么快做什么？”她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汗，满目心疼。
“雪儿，成了！终于成功了！”君莫笑一把握住她的手，将她抱起来兴奋地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