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女娲娘娘的面色骤然微变，眉宇间那抹亘古不变的温婉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极淡的凝重。
李子霆轻飘飘一句话，落在她耳中却不啻于九天惊雷。
——这话里藏的情报，足以掀翻洪荒如今的格局。
甚至牵扯到那位端坐紫霄宫、早已超脱万物的道祖鸿钧。
【吾锁着他的执。】
李子霆的声音依旧平淡，不带半分波澜，可落在女娲耳中，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你锁着灵珠子的“执”？
“执”之一字，于修士而言乃是根本。
——是道心之锚，是大道之基，是修士对自身道途最坚定的执念与根本力量的源泉。
灵珠子的“执”，那可是能凭一己之力走出“元素化身”神通、更是想要妄图以混沌钟为基汇聚元素法则、冲击大道圣人之境的惊世执念....
那是何等磅礴，何等坚韧！
而李子霆说“锁着”？
这个“锁着”，是强行禁锢，还是暗中牵引？
是早已得手，还是刚刚布局？
无数个疑问如同潮水般涌入女娲心头，她原本平静的心境瞬间被搅乱，情绪开始不受控制地酝酿。
——那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疑惑与一丝不安的悸动。
如同地底沉寂了千万年的火山，岩浆已在深处翻涌，只待一个出口便要喷发。
她紧紧凝视着李子霆，那双曾补天造人、见证洪荒兴衰的眼眸里，此刻写满了“等待解释”的郑重，空气仿佛都在这凝视下变得凝滞。
“字面意思罢了。”
李子霆迎着女娲的目光，脸上没有半分隐瞒的神色。
他反倒是语气轻松，带着一种“终于可以说出来”的大方，缓缓开口解释。
他周身的气息依旧平和，可仔细看去，那平和之下，似乎藏着一丝压抑了太久的释然。
“你该记得，当初灵珠子为何陨落。”
他先抛出一句引子，声音不高，却精准地戳中了女娲记忆深处的节点，“他违背了鸿钧的意志。”
“不是小违，是触及了鸿钧道基的根本违背。”
“最后鸿钧不得已亲自出手，借助天道神罚的力量将他当众毁灭，对外只称‘灵珠子逆天而行，魂飞魄散’。”
说到这里，李子霆顿了顿，目光微微飘远，像是在回忆那场震动洪荒的神罚：“可世人只知灵珠子陨落，却不知，那场神罚，于鸿钧而言是‘清除障碍’，于我而言，却是‘脱离桎梏’的唯一机会。”
“鸿钧？道祖鸿钧？”
女娲娘娘听到这个名字，心头猛地一震，记忆瞬间被唤醒。
——没错，当年灵珠子陨落的场景，她虽未亲见，却也通过天道感应得知全貌。
九天之上，神罚雷霆如天河倒灌。
紫微宫中存在的威压笼罩三界，灵珠子的元神在神罚中寸寸碎裂，最后确实是“魂飞魄散”的迹象。
可当初她只当是灵珠子道途太急、触怒了天道。
如今听李子霆这么一说，才忽然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一场看似“天道裁决”的陨落，背后竟然还牵扯着李子霆？
她的眉头皱得更紧，脑海里原本零散的线索开始飞速串联。
李子霆是洪荒天道，是“世界秩序掌控者”。
却总给人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鸿钧道祖自合道后便深居紫霄宫，极少过问洪荒之事。
可对灵珠子却出手如此狠绝……
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细节，此刻都活络起来，隐隐指向一个她从未敢想的方向。
“鸿钧那家伙，从来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超脱’。”
李子霆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说到“鸿钧”二字时，更是带着一种咬牙切齿的拮抗。
他抬眼看向女娲，瞳孔深处，原本平静的眸光骤然闪烁起细碎的神罚雷芒。
那不是普通的雷霆.....
而是带着天道威严、却又充满暴戾气息的光芒，如同被囚禁了千年的猛虎，终于被触及逆鳞，正一点点展露獠牙，随时可能扩大爆发。
“在吾诞生之初，力量尚未稳固，最是孱弱的时候，他强行以‘合道’为名，将吾与他绑定。”
李子霆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
“他合的不是天道，是吾。”
“他夺取了吾与生俱来的权柄，吸干了吾本源的力量，将吾变成了他的‘道基容器’。”
“这些年，他看似在紫霄宫悟道，实则一直在借助吾的力量增强自身，稳固他‘道祖’的地位。”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与决绝：“吾不得自由，被他困在这方天地，做他的‘傀儡’，他也不得自由——因为吾的意志未灭，本源与他相连，只要吾不愿，他便永远无法真正超脱，永远要被这层‘合道’的枷锁捆着。我们，是相互吞噬，也是相互制衡着。”
“所以……”
女娲听到这里，心头的迷雾骤然散开，事情的轮廓瞬间清晰起来。
她看着李子霆，语气带着一丝肯定，也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所以你就借着灵珠子违背鸿钧意志、被鸿钧击杀这件事，布了一个局？你想借着灵珠子的陨落，找到脱离你和道祖‘合道’的契机？”
“没错。”
李子霆重重颔首，声音沉得如同金石相击，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灵珠子的出现，本身就是个意外。”
“鸿钧没想到，灵珠子竟然会走出一条与他截然不同的道，更没想到，这条道会强大到威胁他的地位，而恰好，当时域外的异族世界也在暗中窥探洪荒，鸿钧分身乏术，这便给了我可乘之机。”
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瞳孔里的神罚光芒愈发炽盛：“就在鸿钧动用天道神罚，将灵珠子的元神轰至碎裂、即将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动了手。”
“我没有救他——救不了，也不能救。”
“那是鸿钧针对灵珠子的必杀之局，我做的，是在神罚最盛、鸿钧注意力全在毁灭灵珠子道基瞬间......”
“悄无声息地夺取了他最核心的东西——不是元神残片，不是法宝器物，而是他的‘真我力量’，并且还有一份只属于灵珠子本人、从未被鸿钧染指过的，真正的雷霆本源。”
“什么！”
女娲娘娘这次是真的惊住了，她猛地站起身，周身的混沌元气都因情绪的波动而微微震颤。
夺取“真我力量”？
那可是比夺人元神、抢人道果更狠辣的手段。
——元神没了可以重聚，道果碎了可以再修.....
可“真我力量”是修士的根本，是从诞生之初便烙印在灵魂最深处的本源，没了这个？
灵珠子就算有残魂，也成了无根之萍，再无重修的可能！
可是为何灵珠子还能转世为李纯阳？
难道是因为他的真我，夹带着斩杀了心猿的缘故么？
“你不必吃惊。”
李子霆似乎早料到女娲的反应，语气放缓了些许。
他的脸上竟难得地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有惋惜，也有佩服。
“那孩子是真的很有想法，也很有天赋。”
“洪荒千万年，能在圣人之下，就硬生生走出‘元素化身’神通的，独他一人。”
他回忆起当年远远窥见的灵珠子。
周身元素法则流转，水、火、风、雷、真我五大元素分身栩栩如生。
每一个分身都蕴含着精纯的法则之力。
只需再进一步，便能以混沌钟为媒介，将五大元素法则融为一体，冲破圣人桎梏，踏入那传说中的“大道圣人”行列。
这里指的是大道圣人.....
可不是遭到鸿均和天道掣肘的天道圣人。
“他当时是洪荒年轻一辈里，最有把握汇聚元素法则、突破至大道圣人的幸运儿，甚至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子霆的语气里满是赞叹，哪怕他身为“世界秩序掌控者”。
见惯了洪荒的天才俊杰，提起灵珠子时，依旧难掩欣赏。
“假以时日，他若真能成功，洪荒的格局必将改变，‘洪荒最强’的名头，就不再是鸿钧。”
李子霆急促道:“而是灵珠子，他会超脱于一切，包括鸿钧的道，也包括洪荒天道的束缚，只是我没有想到，灵珠子有混沌钟和混沌珠，有他们的保护，我所能够获取的力量有限，不然.......”
他还能够获取更多的力量。
而且在跟着混沌钟和混沌珠冲突的时候，更是遗失了大量的乙木的力量。
他没有得到.....
灵珠子也没有得到。
还有就是，也正是因为他的掺和，神罚的力量稍微的，减弱了些许法则和准头，也让灵珠子.......
减少了不少的压力，从而完成了转世。
“也难怪……也难怪鸿钧道祖要想尽办法将他斩杀。”
女娲喃喃自语，此刻她才算彻底明白。
——鸿钧杀灵珠子，哪里是因为“违背意志”。
根本是因为“恐惧”。
他恐惧灵珠子成长起来，恐惧这个后起之秀会打破他一手构建的秩序，恐惧自己“道祖”的地位被取代。
所以他才会动用天道神罚，下了死手。
只是鸿钧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李子霆会在那场神罚里“横插一脚”。
更没算到，自己为了“斩草除根”布下的杀局，最终会变成李子霆挣脱自己的“钥匙”。
天道也渴望着自由。
也渴望着能够掌控一切，那种不需要跟他人分享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