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究竟做了什么？”
身着玄金色衣袍的一众捉鬼师刚踏入此处心中就顿感不妙，直到阴怨肆虐的鬼气四处蔓延开，他们才意识到将他们引到此处的厉鬼竟然早就做好了准备。
“呵，你以为如此便能困住我们？那未免太小瞧我们了。”说话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年长捉鬼师，眯着眼睛露出危光，压根没有将怀玉放在眼中。
当时便是他带着得力弟子潜入怀宅寻找锁心玉，后来锁心玉不得，威逼利诱下怀家人仍旧不肯吐露其下落，他们只好让怀家人永远开不了口。
只是没想到拥有百年传承的书香世家竟然会生出这般厉鬼，说来倒是有些奇怪，那夜过去之后，他们也曾再度回来查探锁心玉的下落，却不料死透了的怀家公子竟然会因怨化鬼。他们这行也讲究斩草除根，于是果断祭出桃木剑使其魂飞魄散，却不料这鬼竟然还存于世？
既然如此，怀家公子的离奇遭遇必定与宝物有关。
于是当弟子回来回禀此事时，他们并非不明白这厉鬼是想向他们寻仇，呵，寻仇另说，要是能趁此机会得到锁心玉，倒也值得。
不过一介厉鬼，居然敢主动邀约他们前来，真是自寻死路。
这些一身正气的捉鬼师自持清风道骨，但眼中的贪婪却比鬼可怕得多。
怀玉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嘴角勾起的一抹笑中难掩嘲讽，人来得倒是很齐，看样子以锁心玉为诱果然管用，至少能让这群贪婪、比恶鬼还低劣的人自投罗网。
倒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今日，就是他报仇雪恨的日子，他要让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生跪在祠堂里对着冤死的族人磕头认错，让他们明白杀人偿命这个道理。
这些人就算是死后魂魄也无法归家，只能终日困于此处，亲尝悔过的滋味。
怀玉缓缓一笑，神色中却带着几分释然，面对那群自大狂妄的捉鬼师，怀玉语气平静的说：
“诸位既然敢来，又何必畏手畏脚呢？”
“呵，你倒是不怕！难道你忘了我们对付的就是你这种厉鬼吗？”其中一人看不惯怀玉淡然的模样，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在他看来，怀玉此举无异于自投死路。
“你若是愿意说出宝物的下落，我们倒是可以给你一个痛快的死法，不然将你炼化，你就算是为鬼都只能行尸走肉！”
“届时，想必以你的道行，必是一件趁手的利器。”
怀玉没有说话，只是忽的仰天笑了起来，如玉君子就连在癫狂之态中都难掩其风姿，嘴边肆意鬼魅的笑顿时将他拉扯到亦正亦邪的阵营。
这就是驱鬼救人的捉鬼师吗？
老天爷，此时你为何不睁开眼看看这混乱失序的世道，无错之人可被冤杀，幕后凶手却能如此猖狂，这就是你希望看见的吗？
怀玉冷漠收眼，杀气游走在全身上下每一处，一个眼神都带着让人惊惧的意味。
先前猖狂放话的那人双眼瞪大，全身抽搐，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便已经到了怀玉手中。
苍白冰冷的指骨紧紧攥住那人的脖颈，随着那人一口鲜血喷出，怀玉手中也沾染上星星点点的红，为他更添几分鬼魅之气，在那人濒临死亡之际，怀玉却忽然放开手，将那人硬生生踢进祠堂中，重物坠地，那人双腿弯曲跪在一面齐整的牌位前，再次喷出一口鲜血。
“你——”那群捉鬼师终于愿意正色以待，但谴责的话语还没出口，却在怀玉冰冷寒彻骨的眼神中不得不咽了下去。
“此鬼猖狂，摆阵！”
一瞬间的失语后，那群捉鬼师眼中多了几分认真，立刻拿出法器严阵以待。
只是大概是因为此地怨气过重，往日阵法十分威力如今却只能使出两三分，被朱红阵法光芒笼罩的怀玉墨发翩飞，却并未动作，而是静静注视着那群人，仿佛是在想究竟要给他们何种死法。
无数血色光束穿透怀玉身体，雪白的衣衫早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无暇，但怀玉仿佛感受不到，只是抬起头、嘴边的笑容越发扩大。
原来即便是成了鬼，还是这么疼啊。
但是疼痛能让人保持最大程度的清醒，甚至能够唤醒他以往的记忆，让他记起他的父亲母亲、侄子侄女、幼弟……是如何惨死在这些人的手中。
衣诀轻轻摆动，怀玉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从这群捉鬼师引以为傲的阵法中走了出来。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出得来！”
……
“该到我了，”披着一身染血白衣的怀玉像是从地狱而来，他悲悯的注视这群惊慌的捉鬼师轻声道：“时辰到了，你们该进祠堂磕头了。”
“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但是幸好不算很晚。”
“我终于等到了。”
无法自由动弹的身体忽而变得沉重起来，这群自大的捉鬼师牙呲欲裂却不得不往怀玉的方向迈着步子。
他们中计了。
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踩进了这厉鬼的圈套，但这样荒谬的事情偏偏发生了。
檀香的味道萦绕在祠堂内，屋内一下子黑压压跪了一片，直到怀玉撩开衣摆双膝跪地，天地间风云涌动，巨大的乌云将原本晴朗的天空占据。
‘父亲、母亲，我为你们报仇了。’
怀玉喃喃自语，痴狂和执念散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释然。
同归于尽，是他为自己亲手选的路。
他明白背负人命的厉鬼不会被天道所容，也明白这群图穷匕见的捉鬼师不会安然待死，所以唯有以己身入局，才能在魂魄散去时依旧干干净净。
只是……唐瑜以后还会记得他吗？
他放开手，还唐瑜自由，却又自私地希望唐瑜永远不要忘记自己。
呵，真自私啊。
想来他应该不会再有来世，应该也没有机会再遇见唐瑜了，如此也好，在魂飞魄散前还能拥有一段温存的记忆已是幸运了。
褪去一瞬间的温柔之色，怀玉起身冰冷地注视这群人，掀眸间已是看死人的眼神——
“诸位，该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