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林织羽照顾四个精疲力尽的孩子睡着了后，才从孩子们的房间走出去。
其他人都睡下了，整个家里静悄悄的。
林织羽下楼去倒了杯水喝，没见到段渡深，便以为他也睡了。
谁知道她回到房间，就看到了男人正站在阳台上抽闷烟。
他身形备懒的靠着阳台的防护栏，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根燃了半截的烟，晚风吹拂而过，掀动着他的衣角，白色的烟圈从他的薄唇中吐出，打着转上涨，最终隐没在空气中。
林织羽嗅着空气中浓重的烟味，蹙眉走过去。
才在他手边的烟灰缸中发现了四五个烟头。
她紧抿了一下唇，强压下想要夺过他指间的那支烟的冲动。
烟雾缭绕下，辨不清段渡深脸上的神色。
但林织羽看得出来，这场认亲中，段渡深一直没有她想象中高兴。
他好像一直游离在事外。
段渡深瞧见她的神色，将指间的烟摁灭。
“都睡了？”
刚抽了烟，他声音有些暗哑，透着一股难言的磁性性感。
“嗯。”
林织羽轻点了下头，默默将烟灰缸往旁边移了移，才问道：“你是不是不想我认回睿睿？”
“没有。”段渡深否认。
但除此之外，没再多说一个字。
林织羽也没多问，只是与他站在一起，看着夜空。
今晚的天气很好，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照亮了整片空间，阳台的视角很好，正好能将整片星空收入眼底，也能看清段家花园内的一草一木。
久远的记忆再次袭上林织羽的脑海。
从前她很喜欢站在阳台，一边看夜景，一边等着段渡深回家。
“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林织羽将目光从大门处收回，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问道。
清冷月光下，男人的下颚线更加清晰立体，也令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难以亲近。
段渡深沉默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没有。”
林织羽一下安静了下来，眸里的星光逐渐黯淡，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所以你也不后悔是吗？”
“后悔。”段渡深看向她，苦涩的吐出两个字。
林织羽轻捏了下手心，继续问道：“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
段渡深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漆黑的眸子中涌动着深深的悔意和愧疚。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后悔。
后悔没能早点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她在他身边的时候，他没对她好，甚至还要娶另外一个女人，伤了她的心，后来失忆重逢后，他对她还是不好。
这些年，她吃了那么多苦，究其原因都是因为他。
被林织羽强行尘封在心底的记忆轻易被勾起，恐惧怨恨等负面情绪，瞬间席卷了她的整颗心。
她攥紧了手，指甲嵌入手心，疼痛让她清醒了几分。
她压抑着情绪，问道：“就因为当年我挡了你和南栀的路，你就可以找人强行让我堕胎吗？”
她的话让段渡深愣住，拧眉问道：“什么堕胎？”
林织羽讽刺的勾了勾唇，冷笑道：“段渡深你是不是还要说，当年那些人不是你派去的？自己做过的事情现在却不敢承认了吗？”
“不是。”段渡深紧抿着唇，脸色黑沉，“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要认？”
听他竟真这么说，林织羽嘴角的冷笑加深，眼底的光彻底熄灭。
那些人分明亲口说了是他的人。
段渡深现在在和她装什么？
看着她完全不信任他的模样，段渡深狠狠皱了下眉。
“小羽……”
“别碰我。”他刚一靠近，林织羽就像触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躲开了，冷冷道，“当年你要娶南栀，我就识相的主动离开，给你们腾出了位置，可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你当年留下的书信不是说，要和青梅竹马私奔吗？而且你还偷走了我书房中的许多重要资料。”
段渡深紧蹙着眉头。
“我什么时候偷走过你的资料？我从来没有动过你书房里的东西！你少污蔑我！”林织羽瞪大眼睛，根本没有想到段渡深竟然还会倒打一耙。
“那你也不应该污蔑我找人强行让你堕胎，没做过的事情，我不可能认。”段渡深沉声道。
林织羽听到他这样斩钉截铁的否认，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段渡深竟这么虚伪，敢做却不敢当。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将心里翻涌的怒火强压了下去：“当年的事我就当过去了，反正我也没法追究，”
段渡深拒不承认，而她手上又没有任何证据，再说下去没有意义。
林织羽甚至后悔提起这些事。
不过是给自己徒增难堪罢了。
一股难捱的无力感席卷了林织羽全身，她现在只想将自己深埋进床里，什么都不想好好好睡一觉。
然而下一秒她的胳膊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掌拉住。
林织羽皱眉挣扎，冷着脸道：“放手，我要睡觉了。”
“先把事情解释清楚。”段渡深死死抓住她的胳膊，任她如何捶打都不松手，只是固执的道，“林织羽，死刑犯在死之前，也会清楚自己的罪行，你不能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林织羽孤疑的看了他一眼。
难道他真的不知道吗？
这个想法刚冒头，就被林织羽狠狠掐灭。
他绝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
她的目光再次冷了下去，只觉得他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林晓晓紧绷着脸，深吸了一口气，冷漠的看着段渡深，将当年的是一字一句全都说了出来。
“离开段家后，我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苟且偷生，四处躲藏，在一个寒冷的雪夜，我还是被他们找到了……”
林织羽的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她现在都记得，当初的她像抹布一样被扔在雪地里，鲜血横流时的无助和悲怆。
“当时他们就亲口承认了是你派来的，我不会无缘无故诬陷你。”
林织羽红着眼眶看向面前的男人。
“当年我就差点死在了那片雪地里。”
林织羽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血液从身体里一点一点抽离，她却无能为力的感觉，还有她的孩子，一点一点的安静了下去……
他们和她差一点就永远留在了那片冰冷的雪地里。
而那时段渡深却在满怀欢喜的等待着迎娶他爱的人……
段渡深愣了好一会，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