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厚重的乌云遮掩住了最后一丝月光，凌晨两点的夜里寂静无声，只有偶尔停歇在树上的黑色大鸟发出呀呀的叫声。
隐蔽在树荫之后的大楼像是盘踞在黑夜里的阴影，笼罩在来人的心中，有些沉沉的喘不过气。
“是这里！”钟恺一把拉住往墙上撞去的女孩，无奈地用气音说道。
安宁宁点了点头，使劲儿地瞪大了眼睛跟在钟恺的身后。
这里太黑了，她根本就看不清路，更别说找到上次的楼梯间。
不过还好，有钟恺在这里。
自从那天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以后，她便少去了一些提防，而是去信任他，他们之间的合作也越来越熟悉，配合也越来越好，谋划了一段时间后，他们决定今晚来夜探大楼。
深秋的风透过窗隙吹得屋子里的东西飒飒作响，凉意似乎从四面八方涌来，黑暗中的物件看不清楚，一切就像是魑魅魍魉般张牙舞爪地要将人给吞没。
两人小心而谨慎走着，终于摸到向下的楼梯间。
没有人。
她松了一口气，和钟恺对视一眼点点头，又摸着扶手缓缓向下。
夜很静，楼也很静，整个楼梯像是通向地狱深渊一般，诡谲而又静谧。
忽地似乎传来链子的轻响，他们两个立即停下脚步，那链锁声却没了，仿佛刚刚是错觉一般。
“还在下面。”想了想，钟恺比着口型示意到。
安宁宁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
自从那次好像听见丧尸在哭一般，后面好几次她趁着机会过来都没有再感应到那种感受了，包括此刻。
一连下了两楼，才听见了哗哗的流水声，很近，近到他们一拐出楼梯间，正对的却是一个小小的人工水池，底下安着绿色的灯光，在细细的水流中他们甚至还能看清楚有两条锦鲤在里面游荡着。
“这居然是一个办公楼。”安宁宁惊讶地无声说道。
整层楼都被打通，用玻璃分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隔间，待视线适应了昏暗后，他们还能看见摆在桌面上的电脑和文件。
连着两层楼都是这样，安宁宁终于有些不确定了。
“我们会不会搞错了？”
钟恺摇了摇头，手指向下示意着。
地下五层，从一开始继续往下走时，安宁宁就觉得心里有些发毛。
这里太深了，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听见似乎有什么生物呼吸的声音，可是细细听又没了，只有点点滴滴的水声。
忽地，铁链子猛烈抖动的声音传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刺耳又毛骨悚然，她惊骇地望着下面，下意识就停住了脚步想往上面走去。
这刺耳的声音还在继续，连同着更多铁链声也响了起来，仿佛这一刹那的喧嚣要将整个潜伏在黑夜里的大楼惊醒一般。
“走，快走！”她说道，“小心有人追来了！”
“不！”
钟恺用手制止住了她，“等等。”
“等等。”
他喃喃重复着。
像是沉睡的凶兽在怒号着，整个地面都在微微抖动着，之前还哗哗作响的水流声如今也变得断断续续。他们两个就像是最渺小的存在，在这叶扁舟中晃荡着，无能为力只能默默祈求着它重新归于平静。
仿佛有人听见了他们的心愿一般。
刺耳的铁链声渐渐小了下来，很快的，只有零星的碰撞声外再无其他。
“我们继续。”钟恺说道。
这里似乎也是一个巨大的办公室。
从楼梯间出来后，她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楼梯口幽绿的壁灯让她足以看清整栋楼层里的布局，整齐而又有序，过道纵横，玻璃隔区……
可是，下一秒，她却煞白了面色，紧紧地抓住旁边的人。
“那是什么？！”
黑青色的面容，咧开的发出腥臭的大嘴，翻白而又浑噩的眼睛，腐烂的肉身，还有听见他们动静齐齐转过来后流淌在嘴边的津液！
丧尸！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丧尸！
她和钟恺忍不住对望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神中的惊骇和愕然。
这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安全呆在这里的保证了。
无论是知晓这个秘密，还是这个秘密本身！
他们连忙往回撤，可在这时，灯光大亮，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更别说他们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整个楼层里至少有十二三只的丧尸，被关在厚重的隔离玻璃后面，每个的手腕，颈项，脚踝都上了牢牢的铁索。光亮让它们更加烦躁，喉咙里都发出阵阵的嘶吼声。
女孩强装着镇定，梗着脖子，快速地掠过它们，排除着它们是否能冲出来的危险性。
而就在目光扫到最后一个时，她面色一凝，嘴唇颤抖而又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那是……”
一半完好的肉身、一半已经腐烂的身躯，像是愤怒又像是绝望，面容已残缺却像是察觉不到外在的动静，仰着头张大着嘴无声地呐喊着什么。
铁链紧紧的箍住它，双臂肌肉爆发着力量，然而下一秒却有腐烂的津液从里面流出。
那只丧尸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最后无力地耷拉下脑袋。
仿佛在这一刻，她又重新感受到心中那来自于丧尸的哭声。
她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的战栗，克制住自己的骇然与悲愤，牙齿打着颤，不可置信而又不愿相信地再喃喃发问。
“那是……人变得吗？”
钟恺也惊惧在了原地，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面色难看而又充红了眼，紧紧地捏住拳头，似乎下一秒就想往里面冲去。
就在两人心神大惧之下，楼梯上却响起了朝下的脚步声。
“走。”钟恺咬牙。
上面的路被堵住，这里的灯光又大亮，不知该如何办的他们只能继续往下。
地下六层没有什么动静，没有水声，也没有铁链声，明明黑漆漆的一片，可此时心境转变却突然觉得这是此刻最安全的地方。
“进去。”钟恺示意着，和安宁宁一同推开了防火门。
然后——
他们看到了一屋子的丧尸。
没有任何束缚的、朝他们扑来的丧尸！
“分头跑！”
钟恺低吼着，往上面跑去，而安宁宁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丧尸群，狠狠地往后推了一下防火门，也重新绕到楼梯间蹬蹬瞪往下而去。
夜很静。
楼也很静。
即使微小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又何况此刻。
年轻的男人站在负一楼的楼梯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见在这片混乱嘈杂的奔跑声丧尸的咆哮声中，他轻轻一笑，叹道。
“所以啊，我才这么不喜欢守夜这个工作。”
“真是太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