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俊开完会后，就窝在烧着火的顾父顾母屋子里，就着昏暗的灯光，将安知夏赠送的本子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张，裁成十二份。
他将自己刚学到的三种略微复杂、寓意好的窗花一一练习着。因为纸张小，所以他对剪刀的掌控力更为熟练与精准。
十张纸下去，他完全不用再看样本就能快速地剪裁出来，那窗花线条均匀且流畅。
他最复杂的一款熟练了，其余两款各自剪了五六张也能抛开模板一口气剪出来。
肖俊越剪，越有心得，竟是从那三种花样衍生出十多种！
肖俊没睡多大会，就警醒地听到自家公鸡打鸣的声音。
他爬出好不容易暖热乎的被窝，哆哆嗦嗦起床洗漱，然后挎上包带着从顾老太那借来的剪刀，顶着北风，摸黑磕磕绊绊地去了村口，而摄影师和助理俩人也跟上去。
向阳村很偏僻，只有赶集的时候，村里才会派遣牛车拉着村民去集市。平时个人借牛车，要么得将牛喂得饱饱地，要么扣出工分抵了饲料。
对于一分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的村民，自然宁愿自己多走几步路，也不舍得用牛车的。
不过呢，镇上的居民没有田地，不需要沤肥种地，是以各个大队协商轮流承包镇上的各个大小厕所清理工作。
今天正好轮到了向阳村所属的大队，每个村派出两辆牛车。
肖俊他们到的时候，一辆牛车已经坐满各个婆子和媳妇，另一辆车也坐了半数。他们赶紧上前要坐下。
熟悉淡淡地腥臭味随着干冷的空气扑鼻而来，肖俊顿住脚步，费劲地借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向牛车。
然而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犹豫的工夫，剩下位置很快被落后几步的其他人给抢了去。
肖俊只是耸耸肩膀，跟着牛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等太阳升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小跑了一个小时，全身都热乎乎的。
他也看清楚牛车的模样，上面有着长年累月侵染的污迹，颜色丰富。
肖俊觉得空气中的味道更为浓厚，胃里的酸水有向外涌的趋势。
不过他看着车上村民们满足说笑的模样，蛮触动的。
要是在这之前，有人跟他说坐在拉粪的车上还能笑出来，那他一定觉得这人脑袋有坑。
事实上，这些村民拥有一丁点东西，脸上都能挂着幸福。
那笑容纯粹而热情，他都被感染地忍不住翘起嘴角。
两个小时候他们才抵达镇上，肖俊跟人约好回去的时间，便垮着包四处溜达。城镇不大，只有横纵两条街，几乎能一眼望到底，还不如他家那片一个社区大。
肖俊有些凌乱，自己满腔热情地过来，却看到如此萧条的小镇。
可人都到这里了，怎么也得试试吧？
他寻到供销社走进去，一共就两间屋子，货物种类齐全，倒是显得颇为拥挤。
“小朋友你需要买什么吗？”
供销社的宣传和管理还到位，售货员没有几年前那种傲慢模样，轻笑着满是热情地招呼道。
肖俊有些不好意思。他捏了捏手里用白色带横纹的纸张剪出来的窗花，心一横笑着递过去说道：“姐姐您好，这是我剪得窗花，您瞧瞧。”
售货员有些好奇地接过来，那沓巴掌大的纸张上有着大尾巴傲娇的大公鸡活灵活现，有得图文组成个花团福；有得是个钱袋子；有得竟然剪上了“1981年鸡年如意”；有一组是1981四个数字，可每个数字都是镂空牡丹花样，九字则是中国结的模样，里面站着只报晓的公鸡！
花样新颖且寓意好，售货员想着若是用通红的纸张剪出来，肯定更加好看！
店里一共就四个售货员，她们好奇地围上来分看着那沓小窗花。
“呀，这个款式可真好看，我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呢！”
“现在窗花大多数都是用机器压制的，但我还是喜欢手工的窗花！
小朋友你不会是卖窗花卖到我们这里来了吧？”
“小同学，你要是用红纸的话我还能买几张，不然你先买几张红纸？”一个年轻点的售货员忍不住建议道。
肖俊摸摸耳朵，不大好意思地说:“姐姐，我没有钱买红纸。
我来这里是想跟你们做笔生意的。”
几个售货员面面相觑。
年长的那位抬头见还没有客人进来，就好笑地问道:“小同志，供销社是国家的，我们可没有权利做主与你做生意。”
“您们听听也无妨呀，”肖俊弯着唇角。
他长得红唇齿白，个子修长带着些痞气，虽然年龄不大，已经初现老少通吃的风华。
最年轻的售货员点点头附和道，“对啊，我们听听呗，又没有啥实质性的损失。”
其他几个售货员互视了眼，“行，你说吧。
不过咱提前可说好了，我们只是小小的售货员，根本没法做决定的。”
肖俊嗯了声，“其实我这也是参考着京都几年前东城区一个濒临关门的供销社年货促销法子。
我给你们现场剪窗花作为赠品，只要顾客买东西满一块钱，就能获得价值两毛钱的一对精美窗花！
我只希望你们作为回报，送给我些红纸。”
红纸很便宜的，一分钱一大张，普通大小的窗花起码能够剪六个呢！
一块钱的东西利润至少在四五毛钱，而拿出一厘七的成本宣传，只要宣传有效果，这都等同于稳赚不赔的买卖！
供销社进购的窗花都是机器批量生产，做工没法跟人工剪裁相比，样式也老旧，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哪里有肖俊剪的新颖漂亮？
再者西省陕市家家户户对于春联窗花需求特别旺盛，特别是从两年前放宽不管，百姓们似是要将之前缺失的几年都给补回来，在这方面的花费从来不吝啬。
若是有买东西送窗花，其他地方他们没法保障，但城里这些居民是绝对抵抗不了这个诱惑的，尤其是肖俊将窗花吹成两毛钱一对！
四个售货员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和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