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关城头的风,带着硝烟与血腥的余味,也带来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清雅馨香。
当那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垛口时,仿佛连粗粝的城砖都柔和了几分。
蔡琰,年方二一,素衣胜雪,墨发如瀑,只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绾住,容颜清丽绝伦,眉宇间却笼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轻愁,如同笼烟的远山,更添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之美。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投向关外苍茫的远山,仿佛对脚下这座浸满血污的雄关视而不见。
“快看!是蔡姑娘!”
“天仙!真是天仙下凡了!”
“韩老大身边……当真是神仙眷侣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压抑不住的低呼与赞叹浪潮般从城墙各处涌起。
士兵们疲惫麻木的脸上,瞬间被惊艳点燃,眼神发直,连握着兵器的手都松了几分力道。
即便是那些见惯了生死的悍卒,此刻也屏住了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
蔡琰并未久留,露了个面,匆匆转身离去,沿着马道飘然而下,消失在关内的阴影里。
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和城墙上无数怅然若失,意犹未尽的叹息。
“韩老大!真有你的!”
几个大帮主凑上前,脸上还残留着痴迷的红晕,对着韩星河挤眉弄眼。
“坐享齐人之福,羡煞旁人啊!”
韩星河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她最不喜欢血腥场景,只是她特性太强了,无脑加20%属性啊,要不然我才不会让她来。”
想想蔡琰方才那强忍不适、微微蹙眉的模样,让人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一丝怜惜。
一旁的汪小星却抓了抓头发,露出困惑的神情:“老大,那个何灵……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好生眼熟……”
韩星河瞥了他一眼:“眼熟?当然眼熟,昔日大汉母仪天下的何皇后,你汪大帮主在洛阳城里远远瞧上一眼,不也正常?”
“轰!”
汪小星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靠!我说怎么那股子贵气劲儿那么熟悉!原来是她!老大!你……你真是神人啊!”
……
贵霜大营方向,震天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
敌军彻底龟缩回坚固的营寨,任凭龙且、赵云等人如何挑衅,也绝不再踏出营门半步。
旌旗低垂,营门紧闭,只留下营外一片狼藉的尸体。
赵云、龙且率部徐徐撤回,唯有鬼骑兵不知疲倦的继续冲营。
夜,再次用浓墨吞噬了陇山。
关墙上,白日里被蔡文姬惊鸿一现所点燃的热情早已冷却,取而代之的是比前夜更加沉重的压抑。
“都精神点!耳朵竖起来!”
军官们压低的嘶吼在垛口间传递。
半数以上的守军未能休息,强撑着疲惫的身躯,手持火把、油桶和涂抹了剧毒的长矛短刀,死死蹲守在城墙各处,尤其是那些被鼠群重点光顾过的垛口和角楼下。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只有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和士兵们粗重的呼吸在黑暗中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亿万细小爪子刮擦地面的“淅淅索索”声,终于从城墙下方、从关内的某些角落,如同潮水般漫了上来!
“来了!点火!快!倒油!”
凄厉的呼喊瞬间刺破死寂!
“轰——!”
数十条火线沿着城墙根猛地窜起!粘稠的火油被泼洒下去,遇火即燃,瞬间在关墙下方形成了一道跳跃扭动的烈焰之墙!刺鼻的焦糊味和皮毛烧灼的恶臭冲天而起!
然而,火光映照出的景象,足以让最勇敢的战士头皮炸裂!
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老鼠!它们尖叫着,疯狂地踩着同伴焦黑的尸体,如同黑色的、蠕动的血肉浪潮,前仆后继地向着城墙攀援!
那“叠罗汉”的景象诡异而恐怖,不断有被烧死的老鼠跌落,但更多的老鼠立刻填补空缺,将“鼠梯”越堆越高,直扑垛口!
更令人心悸的是,关内靠近城墙根的地面,突然无声地塌陷出数个黑黝黝的洞口,无数老鼠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地道中汹涌喷出!
“放毒烟!”
“堵住地道口!”
“砍!给老子砍死这些畜生!”
城墙上瞬间陷入疯狂的混战!
士兵们用布巾死死捂住口鼻,点燃浸满毒药的草球奋力掷下,浓烈的毒烟在鼠群中弥漫。
长矛、大刀、甚至铁锹,对着攀上垛口或从地道涌出的鼠群疯狂劈砍戳刺!
血肉横飞,鼠尸如雨点般坠落。
凄厉的鼠叫声、士兵的怒吼声、兵器破开皮肉的闷响、火焰燃烧的爆裂声……汇成一曲令人癫狂的死亡交响乐,在陇关的寒夜里反复回响。
这一夜,比前夜更加漫长,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