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隐在云层中。
沈家大宅里一片黑暗，灭木院更是伸手不见十指黑，连一盏烛火都不见。
其他房间里的姬妾和下人不知道是入睡了还是怎么样，通通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毫无外出的意思。
冬善打开禁制走出房间，很快又返了回来。
只是他手里多了一个人，是用提溜的，另一只手里还抱了一个婴儿。
无声无息，不知是死是活。
他进了房间，禁制自动打开，冬善手里的人被随意扔在地上，怀里的婴儿放在桌上。
地上是个少年，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若是仔细看去，能看到他的眉眼和隐在黑暗中的沈长瑞有几分相像。
就连桌上的婴儿，即使长相稚嫩，甚至带着新生儿的红皱，也能看出有几分相像。
沈长青的声音在木之青脑海里响起，温润如玉，“沈长瑞原先只有一子。然后大概是昨日的时候，他其中一个姬妾又帮他诞下一子。”
这便是了。
显而易见，这个少年和这个婴儿都是沈长瑞的儿子。
冬善深夜将他们提了过来，显然不是表示父子情深的意思。
屋里的沈长瑞说话了。
他的声音难听极了，带着久未用过的嘶哑，其中几个音节更是只有气声。
因此显得更为可怖。
桌上的婴儿即使在睡梦中，还是无意识的张着嘴，似乎为房间的氛围感到窒息。
“一个吃了洗涤丹，成为双灵根，根骨勉勉强强。一个刚出生，但是生辰八字最符合。”
他的面上没有任何情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感情，更像是在对待一件物品，凭借好坏挑挑拣拣。
沈长青感到有什么不对劲。
下一秒，冬善就说了答案，声线是一脉相承的阴森，“新生儿神智太弱，承受不了你的灵魂。”
“……”沈长青从这句话中意识到什么。即使他自认为自己现在的心已经足够冷硬，还是不免感到空落落。
“神智弱又如何。”沈长瑞的眼中毫无波澜，像是看着一件死物，“我不需要。”
他的视线在地上和桌上轮流徘徊，最后定格在桌上。
冬善阴笑出声，“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婴儿虽然弱，但是最干净，又是亲生儿子，没准能逃脱旁人的探查，不过……”
沈长瑞带着厌恶，“盘算多年，你带给我多少次失望。”
冬善丝毫不怵，“沈二少爷啊沈二少爷，你还以为你是当初的那个沈二少爷吗？如今是你指望我，不是我仰望你。”
沈长瑞的目光染上杀意，冬善不怒反笑，“哈哈哈哈哈！帮你！帮你！如今算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了这个几乎与你一模一样的生辰八字小儿，你又何愁不能东山再起！”
“只是运用这等邪术，等你重新走上道途也只能成为邪修！你眼中的乌合之众！”
沈长瑞攥紧拳头，“不管如何，我一定要超越沈长青，得到沈家！木之青，”他一字一顿的道，“我一定要亲手将她活剐！”
沈长瑞几乎字字泣血，恨意几乎如有实质，就差从身体里冲天而起。
“好！很好！”冬善大笑两声，说道，“这小儿资质差不了，如今地利人和，就差天时。就如往日那般，等到下个满月之时，开始进行换魂之法！”
换魂之法，光听就不是好东西。
而下一个满月，就在十天之后。
沈长青再觉得自己如何高估人性，也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低估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长瑞竟然能够狠心至此。
但是他仍然没有动，冷眼看着冬善在两个人身上分别打入邪气，将他们送回去，也没有任何举动。
唯一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木之青竟也没有任何举动。
她甚至将琉璃壁继续当屋瓦放回去，然后晃晃悠悠的离开灭木院，回到他的院子。
沈长青沉默的跟在她身后，等禁制打开，木之青显出身形，笑意深远，“怎样？可还能满意你看到的东西？”
好玩的东西。
沈长青忽然想到木之青对此的形容。
他沉默的看着她，却未从她脸上看到一星半点怜悯或者愤恨。
什么都没有，只有笑容。
沈长青冷静的想，其实他也低估木之青了。
她未必能输给沈长瑞。
他什么都没回答，坐到椅子上垂眸。
其实他又何尝比她们两个人高尚呢？
讽刺的是，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想着如何凭借这事杀死沈长瑞和冬善。
至于稚子……
他漠然的摒弃潜意识所有的遮掩，道出内心想法。
与他何干？
沈长青表现出以往鲜少表现出的冷漠与深沉，若是沈长风在此，定是不敢置信，甚至哑然失声。
木之青却撇了撇嘴，不太高兴的转到他的面前，撑着桌子。
她的杏眸定定看着沈长青，分外不满，“喂，沈道友，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我？”
还有没有礼貌了。
沈长青抬头，温润如玉，“不好意思。”
然后就不说话了。
真是有够敷衍的。
木之青坐下来，撑着额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但是沈长青这幅样子还是很好玩的。
沈长青看着她，不知怎么诡异连接到她的思想，“你……是怎么知道沈长瑞在秘密筹谋这件事。”
不出乎意料的话，木之青应该是今晚确认沈长瑞行阴邪之术，企图与亲生骨血换魂的吧？
可她为何……在几日之前就表露了这点。
木之青杏眸中兴味盎然，“沈道友你不行啊。你是他的哥哥又是他的敌人。”她掰着手指头算，“按理来说应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却还没有我一个外人了解他。”
沈长青温润如玉的看着她。
木之青可没从里面感受到多少善意，但是她就当没察觉到似的，笑眯眯道，“耽于美色，与其有了孩子，这些一看就不应该放在沈道友身上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道友如今的发展就像是将屎壳郎强行按进锦衣华食里，压根不对呀。”
沈长青，“……”
他不得不承认，木之青说得很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