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刚起了个头，就感觉怎么周围变得更安静了，甚至四周的温度都降低了几分。
见宁墨也回了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她，周宁连忙解释道：
“我不是说你窝囊，也不是说表姐窝囊。只是我以为嘛...我太单纯幼稚Naive了...”
宁墨给了她一记眼神，意思她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当着她表姨和表姐的面将人和鬼都得罪完了，她就算有符箓，也不会帮你。
“之前妈妈和表姨联络还多的时候，我和表姐小时候经常凑在一起玩，表姐比我大5岁。她不嫌我是拖油瓶，总会带着我一起，还会给我扎好看的辫子。那时候，我觉得表姐是最厉害的大孩子...”
“后来我们都上学念书，表姐的成绩特别好，妈妈总让我和表姐学习，表姐把她的笔记都送给我，让我不会的尽管问她。那时候，我觉得表姐是最厉害的大人...”
“但是表姨夫去世之后，表姐上了高中，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表姐也越来越沉默寡言。逢年过节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一只鹌鹑缩在那里...那时候我只觉得奇怪...”
“表姐坠楼之后，我听到了一些风声，推测了在表姐身上发生的事情，更觉得表姐窝囊。明明可以反抗，可以报警的...可后来我才知道，凌霄已经将女孩们报警的路也堵死了...”
周宁的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可还是没有停下来：
“所以我在班里看到你老实巴交的受气包的样子，总是很难受。
我总会代入那是我表姐，那时的表姐在班里，是不是也是一样的沉默，是不是也经历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想帮你，可是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帮你...”
周宁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宁墨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种受害者情景再现的场景，其实一直折磨着周宁。出于姐妹的感情，她自然想帮助宁墨，就像是帮了那时候的表姐。
可是出于心理上的自我保护，如果她反复接触宁墨这个受害者，心理上的割裂感会更加严重，甚至出现为什么她不能早点察觉，早点帮助表姐的自我厌弃。
对于一直崇拜表姐的周宁来说，一直重复着这样麻烦而伤痛的记忆，对她的心理何尝不是一种凌迟...
“但王婧她们要帮张鑫的时候，我答应了。因为我是真的想让薛翔得到报应。可是我们的手段太简陋了...”
“尤其是装神弄鬼的时候，我甚至会想，表姐是在图书馆坠楼的，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鬼魂，为什么表姐不能回来看看我呢...”
857默默接了一句茬——
【真回来看你你就不这么说了。更何况，你表姐恐怕还认得出你是她表妹，所以才只接近王婧不接近你的。】
毕竟王婧那两天被折磨成什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
周宁捂着脸，可泪水却怎么也捂不住。现在薛翔伏法了，表姨下葬了，表姐的在天有灵，不知道是得到了安慰，还是有所遗憾。
毕竟她那么努力考上了大学，甚至学了新闻学，也许想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回来曝光学校里的恶行吧！
她以为窝囊的，其实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一直自诩清醒的她，反而是彻头彻尾的可怜虫。
房薇的魂体依旧站在宁墨不远处看着，她不敢靠近表妹太近，可眼神里也满是不忍。
宁墨没有劝说什么，周宁是个聪明孩子，她能想明白，只是尘埃落定，她太想找个人倾诉了。
二人结伴离开墓园的时候，房薇没有再跟上来。一树的玉兰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厚厚的白色花瓣饱满结实，像是在挥手，也像是道别。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宁墨看了一眼校门口的奶茶店——
上面已经贴了一张白色的A4纸，似乎写着什么字。
宁墨挥挥手让周宁先回去，她想过去看看。
A4纸上是手写的字体，歪歪扭扭但一笔一划很是认真——
即日起本店将关店，不在营业[齐芳的文化水平导致，会有一点错别字]。感谢一直以来师生们的支持和帮助。祝你们学业有成，生活幸福！
宁墨打量了一眼屋内，正和收拾东西的齐芳对上了眼神，齐芳连忙拉开门，示意宁墨进去——
她先前已经将能处理的设备家具都卖掉了，此刻正在最后打扫卫生，做清理工作。
“同学，你来啦...你看看，这店里没有板凳了也，没法让你坐了都。”
“没事阿姨，我站会就行。您这是要关店了？”
齐芳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上的水，将头发拢了拢，说道：
“对。我之前开这个店，就是为了等一个真相...警察前阵子也联系我了，告诉我了许多事情...”
说着，齐芳的眼睛又开始红了，眼泪迅速盈满了眼眶：
“可怜我们家楠楠，受了那么多苦，我这个当妈的都不知道...”
似乎是怕宁墨笑话，她很快拿手背将眼泪擦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也不想再开这个店了。我做的奶茶太甜，我都知道。”
“但是人老了，味觉退化，没办法...而且我们家楠楠最喜欢吃甜的，我总是将你们学生当成是她...”
“警察说，宣判还要等一段时间。我准备再等上一段日子...等那个人渣被审判了，我就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地方...”
说着，齐芳微微笑了下，眼睛虽然还是红着，却有几分豁达：
“警方说，会给我们这些家属一些补偿。到时候，我就带着楠楠到处走走看看。”
她的目光遥远，好像透过店门的玻璃门，在看什么人——
“我这一辈子就这样了。但之前听楠楠背书，说到什么春和景明，我想带她去看看...”